“不会有的,”染晓霜推开他,流着泪平静控诉,“你不可能放弃当将军,我又不能进将军府。”
耶律赦紧抿着嘴唇。除非将军府的所有人都迁出,不再有人认识染晓霜,这样才能把她养在深闺人未识。然而这个工程太浩大,但,并非不能实现。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力,救她出来却不能许她未来。这又算什么?
久久之后,染晓霜平静了。她四处张望,“你走吧,我就住这儿好了,听你的安排。”
“不许做傻事。”他说,“我会再想办法。”
“嗯。”
“你发誓。”
晓霜的眉微蹙。“誓言有用吗?”
“发誓。”他简洁干脆又强硬地下命令。
染晓霜只好指天立誓,“我会在这儿等下去,不寻死,好好等着耶律赦来。”
耶律赦似是松了口气。“这儿地处偏僻,只怕没什么可吃。”这是最大的问题。他进茅屋一会儿,出来之后脸上有欣喜,“居然还有点谷子麦子和米面,地方也还干净,大约古毅风前一阵子住过。他既然离开,就不会这么快回来,正好你可以暂住这儿。你会射箭,想要捕一些鱼或是山兔不难。在这儿先委屈你几天,我会尽快回来。”
晓霜只管应好。
她太温顺,他反而担心。“你要不要紧?”
“当然。”她迎着他的视线,“我会好好的。你别担心。”
可是怎么不担心?一个姑娘家……这里并非没有毒蛇猛兽的。可是除了这里,他真的不知道要将她安排到哪里去。
他给她一把剑,一支匕首。茅屋里还有弓箭。耶律赦紧紧抱着她,“我在这里不能久留,要赶回军营。”他已经在外面耗费了太多时间。若是叫皇上知道他擅自离营,少不得要被处置的。
晓霜乖顺地点头,“嗯,我知道了。你走吧。”她挤出抹儿笑,“你别担心,我既然起了誓,就会在这里好好的呆下去。”
耶律赦用力地抱了她一下,“那我走了。过一小段时间就来看你。或者派个值得信任的人给你送东西来。”
他很快就走了,晓霜走进充斥着干草味的茅房,心里好酸涩。她就要这个地方开始独居生活了么?这里好简陋,屋子除了桌椅和一张床铺,还有一个小柜子上叠着几个箱子。这大约是古毅风的东西吧?
不知道他发现她不见了,是不是以为她又一次逃跑?
门突然间叩叩响起,晓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是耶律赦吗?轻快地飞奔去开门,果然耶律赦站在门外,“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是等到明天再走吧。”
他放不下她。她为这个发现感到高兴,能让他为她做到这一点,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了。
耶律赦带他到附近的小湖泊。湖不大,但是里面鱼儿却又多又肥美。在这样罕无人迹的地方,鱼儿过得极是逍遥自在,没人会捕食它们,所以鱼群极是丰富。耶律赦不消一会儿便捞起了一头鱼蹦乱跳的大鲈鱼。又去猎了只小兔子,做他们的午餐。古毅风的小厨房地方虽窄,东西倒还齐全。只是东西陈旧,碗都是破了口的。
吃了几天烤肉,吃些清淡的煮汤,鱼,还有一点野菜,倒觉得别有滋味。耶律赦说,“这段日子你就将就着这么吃。知道了吗?”
晓霜点了点头。她从未自己独居过,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而且她心灰意冷,不知道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她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一个人在这里独处一辈子,她活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不由得又沮丧起来。只是不想让耶律赦看出来。
晚间他们躺在生硬的床板上,极尽所能地汲取对方的体温和气息。整夜燃烧激情,仿佛这是他们的诀别,是他们最后一次肌肤相亲。
天一亮,耶律赦便起身了,“我得走了。”
染晓霜送他出来,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耶律赦说:“等着我来。”
她含泪点头。
这一次,他真的没有再回头。
回到空荡荡孤伶伶的屋子,晓霜忍不住放声大哭。她哭得声厮力竭,肝肠寸断。哭了好久好久,觉得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趴在床上静默不动,直到天黑。中午一餐饭不吃,竟也浑然不觉。她在桌子上点了油灯,幽暗的灯光更加显得这屋子的孤寂。外面有虫鸣的声音,晓霜不敢开门,怕外面有怪兽。
她偷偷地从窗子看出去,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肚子有些饿,可是似乎没什么可吃的。想忍忍就算了。待得越久,肚了似乎越饿,在戊时,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门。外面一片寂静,头顶上一轮弯月,清辉月色将这山谷照得幽深。四处影幢幢,远处层峦叠起,四周围着参天大树。林子里面大约什么怪兽都有,晓霜不禁惊惧,急忙又回屋子里。
这一夜,她难以成眠。
第七十七章
在山谷独居的日子是清苦的。染晓霜出身好,只在耶律赦的将军府做过家务,然而她没有烹饪经验,常常烧火都需要老半天时间。每回煮好饭,肚子已经饿过头了。
染晓霜用箭插过一回鱼。不知是她身手太灵活还是这儿的鱼日子过得太安逸,太没有警觉性,她很轻松就捕回了一条鲶鱼。鱼长得很丑,晓霜立时剁了鱼头,只用身子熬汤,免得影响她的胃口。
在过了十来天之后,竟也慢慢适应了这里。这儿连空气都是清甜的,这么多天下来,也没见有什么凶猛怪兽出现,只有一次在外围见到了一条蛇,吓得她尖叫一声,惊起了远处许多飞鸟。
最终那条蛇甩在巨响的尾巴走了,从此后晓霜只要有外面,便要将门屋锁得严严实实,以防有这些爬虫蛇蚁进入她的屋子。若是半夜见到这东西,她会被吓死的。
她不再亏待自己,每日三餐都定时吃。不为别的……只为,还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依赖她。
用手轻抚着腹部。信期久违不来,近来又惫懒贪睡,应当是有了身孕。不同于前一次那般迷惘和惊惧,她这次对于腹中这个小生命是极爱的。她要生下他(她),哪怕耶律赦不再来,她也要独自抚养。她太需要一个亲人,也太需要活下去的勇气。现在这个小小的生命,就是她的指引。
她每天都尽量让自己不难过,不要太消极太悲观。实际上,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她确实也淡定多了。
在这里至少没人可以叨扰到她。这样也未尝不好……
这日抓了只野鸡回来熬汤喝,正在厨房里切割,外面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耶律赦才走半个月不到,应当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她东张西望,可是厨房太小,她根本无处可躲。想要逃出去也来不及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衣服一隅。
是锦色的长袍下摆,布料上乘,应当是有钱人家公子才穿用得起。晓霜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能贴着身子靠在墙上。外面有推开卧室的吱呀声,继而人声传来:“主子,屋里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