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250)+番外
“轰”的一声,笑笑顿觉面目焦黑,头脑缺氧。隔了半晌,方才恢复视力,犹觉得晕晕乎乎的,感觉很不真实。
钟仪拿手抚着自己的脸,笑眯眯的瞧着她,嘴里说:“你还记得在豳州时,你一再拾掇我理会那苗族小子,我都不理不睬,那是因为我本就不喜欢男儿,我喜欢女子……”
笑笑头脑轰轰作响,连忙大声打断:“咳……咳咳……明白……不必再说了……”
忍不住摸了摸嘴唇,觉得滚热,一直热烫到脸,忽然起了疑心:“你,你是女的吧?”
钟仪失笑,煞有其事点头:“如假包换,要不你来验验?”
“不……不用了……”笑笑丢盔弃甲,连连摆手,半晌道:“可是……你身为女子,怎么可以喜欢女的呢……”
钟仪不笑了,严肃起来:“怎么不可以,这是碍了天理还是坏了人伦?”
“也不是天理人伦……而是……”笑笑艰涩的跟她讲道理,“这影响了传宗接代,对人类传承没有好处。”
其实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不是落到她头上,她很客观,不会抵制和反对,可是如果对象是她……
想起被自己错手杀死的赵姜,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胸口也升起了烦闷欲呕的感觉。
钟仪瞧着她,眼中颇有兴味,低声自语道:“要是她也像你这般想法倒是好办……”
“谁像我这般想法?”笑笑耳朵很尖。
钟仪笑了笑,“明白了?皇上一是怕传出丑闻,二是早算好了要拿我永家开刀,免得泄露她的秘密。她是对我这当家的务要除之而后快,你阻挡不来。”
笑笑咬了一会儿嘴唇,决然抬头,可一触钟仪懒洋洋的眼神,又低下头去,只闷出一句:“不管怎样,皇上不该杀你,你今日不肯走,我回头劝她放过你。她要不肯,我再想办法。”
她也有自己盘算,知道秘密的人越多,自己也就越安全。况且她也根本不想看着钟仪死。
“别干傻事了。”钟仪摇头,“你今日来是跟我要解药,还有扶兰的下落,别的与你无关。”
“你看,是不是你一时触怒了皇上,她想给你一个教训?若是这样,我去求她,她不定会回心转意。皇室里的人哪里能得罪你们永家呢。”笑笑的心神完全不在此处。
钟仪异常惊讶,忽然格格笑了起来,“你还想拼命救我,难道你也喜欢我?”
“呃……”
笑笑打了个冷战,偷眼看去,钟仪永远也睡不醒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神情,似乎是绝望,又似乎是希望,脸上虽然在笑,却尽是讽刺。
她虽然迟钝,但自第一眼瞧见钟仪便已察觉不妥,一种强大的沉痛悲绝之意扑面而来,便是满面笑容也遮掩不住。大概这才是钟仪不愿就这样逃走的缘故,只可惜到底因何而起,她却不得而知。
此刻虽然钟仪一番胡搅乱混,到底还是没有把她蒙混过去。
“就算你真是喜欢我,也得……先留得命在,出去再慢慢喜欢!”
钟仪笑声戛然而止。
“不笑了?是不是证明我讲得有道理?”
“这个玩笑不好笑,我自然不笑。”钟仪轻敲额角,一脸倦容,“你喜欢做什么我管不着,只是我现在不会逃跑。就这样,你走吧。”
隔了半晌,发现那人还矗在面前。
“你怎么还不走?对了,你是来要东西的。我告诉你一个地方,里面收了一包东西还有一封信,关押扶兰的地点在那信里。你去把那包裹还有信都拿走,信归你,东西也先收着,到得一天有人上你家说出‘镜花水月,原亦非空’八字,你就把包裹给她吧。”
说着拿过她手来,一下下在她掌心画字,“藏东西的地方,在这里。”
笑笑凝神记在心上,待她写完,低声道:“这些东西我定会好生保管,留给你东山再起。”
钟仪低声一笑,轻叹道:“扶兰逆了门墙,我将她囚拿了,现在她已是废人。我不把她交出来,不是逞意气,只是可怜她,到底……她也不过犯了与我一样的罪罢了。”
最后一句,低不可闻。
笑笑若有所感,正要开口,忽然下颌被钟仪捏住,抬了起来。她见钟仪的头一直压下,大惊之下拼命挣扎,不料钟仪手上竟有千钧之力,一只手捏住她下巴,另一只手制住她双手,竟是难动分毫。
笑笑惊骇之下,连尖叫都是不能,只觉眼前一黑,钟仪的头已盖了下来,狠狠亲在她唇上,跟着嘴唇一痛,已被她咬破了。
笑笑只觉满口都是血腥气,忽然间发软的手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足下死劲一踢,双手挣出,拼命一推,钟仪被她推得直抵墙上,唇间噙着一缕鲜血,双目却是精光闪亮,一副踌躇满志的表情。
笑笑一摸嘴唇,摸了一手血,怒道:“疯子,疯子!”不敢多耽,掩脸逃去。
钟仪笑嘻嘻把唇上鲜血舔去,眼内精光一点点的黯了下来。
忽然那迅速远去的脚步声顿住,那人隔远恶狠狠的威胁,“钟仪,你留着命,等我弄你出来再好好算账!”
钟仪微笑凝在脸上,静静等了一会儿,脚步声终于不闻,这回可是真正去了。
番外 钟仪——镜花水月
脚步声终于不闻,这回是真正离开了。
钟仪脸上的笑容久久不退,还真是好笑哪!
她是一心想要除了她的,为了主人,慕容媗也是一心要除了自己,因为自己对这个人动了手。
都是为着这个人,可这个人竟然还巴巴的要来救她。
自己是怎样的人,现在连自己也不清楚了,可是居然会认识这样一个连她也不晓得怎样形容的人……而且关键时刻竟然还对她手软了……这算不算一种失败?
好事最后还是都让她得了,气真不顺,可是东西交她手上又比给别个要好,总得替族里想想,唉,忍了!
幸亏刚才吓得她不轻,那小样儿煞白煞白的,还真以为自己会把她怎么样,真是好玩!
也没有告诉她刚才咬她一下已把她身上的天因梦给解了,不知道最好,乔珏那家伙活不长,就不会对我永家诸多压制,也算为这回折了的姐妹们出了口气。
更重要的是,当她发现自己的命突然长了一大截,而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死光光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该当很有趣。
钟仪靠着墙,慢慢坐下,这个角度恰好可以望到过道顶那个窄窄小小的天窗。略算下时辰,再过些时候,便可以见到天窗里的一弯眉月。
记得那个晚上也是一弯眉月,上弦的,弯弯瘦瘦,真似是精心修饰过的眉毛。
她呆在相国府的屋顶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手枕在脑后,身下的琉璃瓦光滑清凉。
“永二!”有人在下面喊她,是宗主。
没有答应一句,她突然从屋顶跃下,虽然不会惊动宗主分毫,可她就是喜欢这种突然性。
低低的“啊”一声,不是宗主发出的,是她身边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