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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旧事(251)+番外

作者:锦秋词 阅读记录

瘦瘦的脸,却有着高而圆润的额头,眉毛就跟天上那弯月亮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当朝太女,以后你奉她为主。”

钟仪垂头瞧瞧那个比自己的腰高不了多少的小孩,嚼着嘴里的草梗,笑嘻嘻的说:“可我现在不是奉相国为主么?忠仆不事二主。”

侍候这样一个小孩?开玩笑!她又不是保姆。

她最拿手的是杀人,杀人!

“你只要在我身边,保护我二十年,我就放你自由。”小孩很认真的对她说,难得字字清晰。

她挖挖耳朵,“你是将来要当国君的人,露点本事给我瞧瞧?”

“你想看怎样的本事?”小孩很认真。

钟仪觉得很好笑,顺手指指刚才自己躺过的屋顶,“我留了东西在上面,你帮我取下来吧。”

“永二!”宗主叱喝她。

她继续挖耳朵,装没有听见。她是谁啊,她是永家百年一遇的天才,大家默认的下任宗主。她知道宗主是为了她好,要她换一个未来可以当国君的主人,可她就是没有耐性侍候小孩子。

“好,一言为定!”不想那小孩却答得爽快。

“你可不能让别人帮你。”她立即补充。

“那是自然,若是借助旁人之力,你定不会心服口服。”

小孩转身跑走。

宗主微有责怪之意:“她现在虽年纪尚幼,将来可是一国之君,你不该刻意为难。”

继续装没有听见,没见那小孩答应得很爽快么,说不定真的有什么过人本事。就算没有,就看着她撩起袍子甩着两条小短腿跌跌撞撞的飞奔,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等那小孩吭哧吭哧的拖着一架长梯过来时,两人都不禁瞪圆了眼睛。

还以为她有什么本事,原来是这般笨法子。

看着她颠颤颤的把梯子搭到檐下,颠颤颤的往上爬,颠颤颤的停在中途发抖,就连钟仪也忍不住开口,“算了吧,不用你爬了。”

其实我也不是有心为难你,只是,好玩!

“不……不行……一诺千金。”

瘦弱的身躯终于消失在屋顶,下面两人听着琉璃瓦发出嘎嘎的声音,身经百战的心不知为何也觉得毛毛的。

“永二,你说遗下的东西……在哪里?”疑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那个……哈,好像我记错了,还是带在自己身边的。不用拿了,你下来吧!”

“你……你骗我……”很是气愤的声音,伴随着“格”一声轻响,瘦小的身躯发出惊叫滚了下来。

宗主叫道:“太女!”纵身迎上。

旁边一道身影抢出,将太女接下。比她伸出的手,长了半臂。

宗主落地,掩不住脸上黯然之色,这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钟仪抱着太女落地,小孩晶莹的眼眸中满是惊骇,接着却是恼怒,脸上怒容勃发,一把抓住她叼着的狗尾巴草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你竟敢戏弄我!”她气得脸颊通红。

“不敢不敢,我只是记错了,真的。”钟仪觉得很好笑,一面解释一面哄骗。

“太女刚才说的二十年之约,应了你便是。”

“你是奸猾小人,我不要你!”

“……太女怎样才会消气呢?”这小孩还蛮有趣的,说不定跟着她会很好玩,钟仪兴趣急升。

“除非你也爬上屋顶,把我留在那里的东西取下来。”

“……遵命。”

这样的把戏,很好玩么?

可是,小孩子的心思,也真有趣。

钟仪果真一步步沿梯爬上,为了平复小太女受捉弄的心理失衡,特意装出笨拙的样子。

到了屋顶,原本想学她那样,装成很惊讶地问一声,“东西在哪里?”,眼睛却扫到琉璃瓦上,一只小小的织品躺在那里。

是一只织锦元宝袋,袋里一个平安符,月光下淡淡的黄。

“找到了吗?”小太女在下面喊:“你要做我的护卫,性命得长些才行。”

手一收,平安符入袋,忍不住,笑意荡漾。

就似断在口里的草芯,柔韧,翠绿,一股草青味儿又夹着缕清甜。

这小太女,有意思。

便是两人初相识。

十九年前,慕容媗七岁,钟仪正届而立。

那往后的风风雨雨,此刻看来,都是有趣。

后来方知,鸠占鹊巢,只是,已罢不了手。

也罢,择主原本就是因人,不是因了她的身份。

守护在她身边,果真,需要性命长些才行,幸好她这等天才,早学会了驻颜延年之术。

……

“咚咚咚”有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近,紧张的气氛弥漫了整个牢房。

一队甲胄鲜明的官兵站满了铁栅外面的横廊,见到晕迷倒地的牢头和半开的铁栅后更是如临大敌。

钟仪却依然保持那悠然的姿态躺在地上,脸上一丝向往的表情,等月亮升起。

“犯官钟仪接旨。”

终于还是来了,也罢,早来迟来也是一样,只是,可惜了月亮……

不过,要想再让她跪,那是妄想!

她坐起身来,笑嘻嘻地道:“反正我是将死之人,坐着听听圣旨也没有什么失礼吧,请大人念吧。”

“大胆!”

传旨之人叱喝之声还未落地,眼前有一道黄色的影子掠过,擦过她脸,火辣辣的,一摸一手是血,再看地上,一根沾血的稻草飘然落下。

传旨之人气焰打消大半,展开圣旨,咳嗽两声,开始宣读。

“现有犯官钟仪,候秋后决,念平日……”

钟仪坐在地上,微笑着听那圣旨上历数自己平时的表现,桩桩件件似乎都是慕容媗有感而发,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眼神悠悠放到远处,穿过铁栅,透过大墙,穿过重重宫闱,到了那到处都是明黄的所在。

略显瘦弱的身子趴伏在厚厚的锦缎褥子上,平日无计悔多情的桃花眼闭得严实,素日带着三分精明的脸,因为额上扎着白布,显得有几分稚气,失血苍白的脸因为药物冒起两团红晕,看上去居然也有几分慵懒的媚态。

听说天真傻气的人比较有福分,常悦该当是一个典型注释,公然抗旨,血溅长街,最后容身之处,竟然是龙床。

随即见到慕容媗俯身为那人宽衣解带,再后来,俯首……

不,不,这于旁人来说或许是大福分,对于她来说,却绝对是祸!

“醉仙檀虽然能让人失去知觉,但不能保证她醒后一辈子也是毫无知觉。你若想她恨你一生,往后睚眦相对,你不妨试试下手。”

慕容媗蓦然回头,盯着她的眼神恼怒中藏着怨恨,似是恼她不该不知进退,此时擅闯主子寝宫,更似恨她不该戳破她不能为人所知的梦想。

那种眼神,她毕生都不可能忘记。

可是,后悔么?后悔冲口而出阻了她?

不,永远也不!

她护的是小太女,后来的一国之君没错,但她同时也是她这辈子觉得最有趣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她好端端的人生因此被毁,变成个百般无趣,甚至还身败名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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