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
“会不会对曾于悝不利?”
“应该是好处大于坏处。世子的妻子不过是后宫一名妃子的表妹。而皇后的人选是由公主定的。”
“她真的是影子太后。”
“不,是皇上怕后宫的女人对社稷和姐姐没有好处,干脆让当姐姐的来选。”
“恩……”
“是长公主殿下要你投靠她?”
这个尊敬的讲法有些可疑。阿风咯咯笑开,“不,她说我不适合京城。”
第 11 章
暌违许久的温暖,让秋凉入骨的京城变得宜人。阿风抓着上官淳的衣襟不放,才不管他得早早去听差。“不要去,今天不要去。就说你搬家累坏了。”
很久很久没有沉稳的心跳伴入梦。尽管她不怕冷,但温暖是每个动物都爱的。
上官淳不与她争,偷懒一天又如何?大不了扔一句“良宵苦短”给发饷的人看着办,希望他新婚还算愉快。难得闲赋在自个的家,他居然发现偏园有处活水池塘,荷花早谢了,倒有几条无人看管、自得其乐的鱼在游。今天不妨钓鱼烤来吃。老是吃馆子里那十几样菜真有些个腻味,而阿风擅长在山林里生活,在地上却对灶台没折,他自己做的大概只有自己能勉强吞下去。
“得学着做饭做菜了。”阿风在两个人协力钓、勾、叉、抓了四五尾活鱼时,突然冒出来一句。
“怎么?乐意做我的闲妻良母了?”水有些凉,可还不算刺骨。他快速的处理内脏、清洗干净,因为知道阿风即使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其实最讨厌血腥——大约和她的养母离奇惨死有关,江湖传闻是她的夫婿为娶新人而杀死娘家没落的妻子,但从阿风的只字片语中推测好象不是这么回事。也罢,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与他没有太大关系,他只要注重现在的阿风就行。
“好日子过惯了,回到清贫的山里会不适应。”
上官淳沉默了会,“你要离开?”
“你不也要离开吗?”兽的直觉向来精准,对身边信任的人的情绪能立即觉察出。“你很累。”
上官淳这回没说话,将一条条干干净净、嘴巴张得老大的鱼皮肉上抹了盐、肚力撒上些香料,穿上短刃放在木架上文火烤。想来打造这把利刃的铁匠如果知道自己的心血被用来烤鱼,会气得撞墙。
秋天是个生火的好季节。盯着跳动的、热暖的火焰,阿风也不再言语,与上官一同望着火苗发呆。
不自觉间,上官将她一双冰冷干燥、布满薄茧的小手,难以想象这双手创造了无数传说,如今却在他的大掌中毫不客气的汲取暖意;看似他在包容,其实是她自觉自愿的将机簧交到他手上,不然试问天下有几个可以掌控她的?
这大概就是人生一场吧。
马蹄在石板铺就的狭长巷道上踩出清脆的回音。
个子不高的阿风所骑的母马几乎可以说是幼马,这样她骑起来不会太别扭,但虽是良驹,脚程毕竟不若成年大马,五天的路还是花费了近六天,才进入申州的府城。
第一次单独和上官出来办事,阿风是兴奋的。她大约清楚这是世子暂时不让她直面朝中纷争,也怕她和新主母太快对立逼他做选择。很明显的,阿风本身的能力与背后的江湖势力,有可能被皇家看中,而曾于悝现在与外戚权臣结亲,让皇室心生警惕,也许会以阿风的好恶为借口,打破现有的微妙平衡关系。
上官淳说要打听一个证人的下落,再收集几件证据:大约又是想扳倒谁谁谁,后者当然不关阿风的事。
领路进了家不太起眼但生意不赖的客栈,临近晚饭时分,阵阵饭菜将旅人的谗虫都勾了出来。阿风不在乎吃的是什么,但对材料和火候极之讲究,这从风谷产业以美食闻名分不开。
“自己的地头?”上官轻声问。
阿风只简单点头,不多说明,坐下让伙计送上今天最新鲜的菜肴、订了两间跨院雅房,却没要酒。他们清楚晚间得上工。
掌柜没露面,却在他们叫壶茶水进房时亲自提了大紫砂壶前来显然认出了阿风。
“掌柜,找你打听一个人。”阿风不废话,直接让上官挑明了讲。
“……耿驼?”掌柜皱眉。
“听说是本地一霸?”
掌柜看看阿风,“小姐,他是二少的人。”
“不需要动他,只要他作证。”
“听上去耿驼和他们是一伙的。”上官沉吟。
阿风瞪他,“你要治罪的人是我们买通的官。”掌柜忙点头赞同。他谁也不愿得罪。“行,我知道了。别对耿驼或是二师兄讲。”她指尖轻弹,一片亮晃晃的金叶子稳稳卡进掌柜的围裙。
“属下不敢!”这位小姐平时一副漠然懒散的样儿,惹火了连亲兄弟都能砍成十段八段,他还要留一条命享福,决计不想招惹瘟神——拿了钱当然更好说话。
掌柜离开后上官若有所思的看她。
“谷里的人不能用。得靠我们自己。”阿风平淡道。
上官淳只是拍拍她的小脑袋,感慨万分。刚认识时,她眼中除了疏离冷酷,还有不在乎,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现在的她作风沉稳、下手有原则讲道理,逐渐融入了风雨江湖,颇有少年豪杰的气派……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想带她离这一切远远的,重新当一只快活的小野兽——“这件事办完,我向世子请辞如何?这些年我攒了些钱,买几栋屋子几十亩山田还是够的。”
阿风抬眼望他,“他不会放过你。其他人也不会放过我。”
“你二师兄?”
“还有不少。”
“有风谷也有山庄里的?”
“是。可能还有,”阿风摆个无奈的姿势,实在可笑得紧,“但我哪记得住这许多人呢?”
“好,好!我来记住。”上官淳摇头闷笑,把危险祸害和明天吃什么等同的家伙,该拿她怎么办?
* * *
人头攒动的集市上,一高一矮两个男装的外地客买了一叠烙饼、两个油纸包好的烤鸡、三斤肉干和一壶米酒,像要在路上对付两、三天的架势;矮的一个还顺手要了五彩的糖果、串在竹签上煞是可爱的小玩意吃。
“他们要走了?”
“那怕死的掌柜说他们叫伙计收拾马匹今天中午动身。”
“看这样子像要赶远路。上头只说他们来申州,没说去其他地方……会不会听到了风声?”
“嘘……你不要命了,那是群见不到影子的好手,对付钱的也照样杀得下手。”这个声音用这辈子最轻最小心的沙哑喉咙训斥着同伴,继续跟在前头两人背后。
上官拉拉阿风,后者会意,漫无目的的逛着逛着,往条暗巷去。
“人没了?”
“在那!”
“抄近路回客栈?要不要跟上?”
“你想死啊!大人让我们紧紧盯着!跟上。”
两条跟踪的影子装作打了酒回家的兄弟,刚进巷子不久,便被突如其来伸出的两柄短剑抵住咽喉血脉跳动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