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画得很有国画的风骨。”掌管美术学分的老教授非常兴奋,终于后继有人了——不过是油画……总比画出来的荷花像大丽菊的家伙们要好,是吧?
“花红……不错的名字,落款上的一朵红花是不是你的名字的代表啊?”系主任不是文盲,但笑得仿佛藏了一肚子阴谋。
花红暗暗警惕,笑容不敢有分毫减少。“是啊!老师的眼睛好厉害,我还以为怎么小的花一般人是注意不到的。”
拿十九岁的自画像放在一堆素描圆球和名画摹拟中间,得个第一名,胜之不武——唉,这么想,能把个球形石膏像画得像个侧光的球也很不容易,想当年她还是小学生的时候画石膏画到哭出来……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
“你有没有画过校园呢?我看你风景油画的功底相当好,怎么不画我们漂亮的学校呢?”
来了。花红微笑,“这副风景画是我去四川旅游的时候,在旅馆里住了一个星期的试验品。以前我从没有画过怎么现实的东西,尤其是这些棱角,我处理的不是很好,没有照片拍到的鬼斧神工的效果。”她仔细分析了几点不足,听得贵客和围观者满眼星星乱飞:什么跟什么嘛!谁懂这玩意啊!
“所以,我想在春秋两季同时拍照和写生,琢磨现实人文景致的画法,这样明年这个时候,我可能有不错的作品送给我的母校了。”
“……”
“要很长时间啊……”
“我尝试画这类山水画,前后从取材到色彩试验,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完成这样一副油画,用掉两个星期的课余时间。”
“……也对,很多才多艺呢!不过,既然你现在是中文系的学生,在文字上有什么成就啊?”
又是一记冷箭。花红拼着命装出傻笑的表情,“我在试着写歌词。希望有人能唱我写的歌。”
“光歌词?”
“还要找好听的曲子啦,这比较麻烦。”
嗡嗡嗡嗡嗡……
李春燕又开始在家做饭,现在一切慢慢导上正轨,不像刚开始时累得像条狗。
花红不是碎嘴的人,既不会同情,也不会歧视什么的。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有空去管旁人如何过。她想,在还没有名气响亮之前,她还能吃到室友做的菜——挺好吃的。
“……我要画学校里的‘风景’,然后免费送给校长……还必须画出我的水平来。”
“好啊!也是扬名的机会嘛!想一想,有多少届校友知道你的大名?他们不是大学生研究生,就是教育家或者企业家。都是比较上档次的观众。”
“……我得写歌词。”
“中文英文?”
“应该是中文。”
“……写出来我再决定要不要用。”李春燕很拽的说道。因为只有她会考虑找名不见经传、而且文笔不怎么样的家伙写歌词。她是唱的那个倒霉鬼!
垂涎的死盯大锅子里稣软香嫩鲜滑的红烧糖醋猪蹄,“歌颂糖醋猪蹄怎么样?”好想吃,那种入口即化的绝妙口感。
李春燕立即将她拎出厨房,关进房间,“先去准备写生的东西,明天开始去学校画。”
“我饿——”
“是谗。再半个小时。”
“冯晶那老女人会把它全部吃光的!”
“我会提醒她的体重和腰围。”然后等着看世纪伦理大悲剧。“你十八寸半、她二十八寸半,足足差了十寸,当然是你优先。”优先胖的空间很大。
“小燕子,你的人气越来越高了。”
“别用那么恶心的名字叫我。”
“哦,我忘了您老人家已经二十七岁高龄,不适合假装青春少女了。”
“没您老,冯‘阿姨’。”
两个女人总是在花红沮丧的时候一搭一档,一个冷脸一个丑脸,效果意外的好。
“猪蹄是我的,‘阿姨’。”花红恶意诡笑。
“哼!原来最孝顺的红红都嫌弃我。我要离家出走!”
……我的家庭真可爱……啦啦啦啦啦啦啦……
二十岁。礼物、成熟,半只脚踏进大社会。
一边在小树林环绕的假山丘上写生,将传统式样的红房子、一片枫林和晨读的三两学生画出,一边动脑子构思一副真正算得上“祭”的画。魔幻森林、水泉,妖艳罂粟和将成熟未成熟的妖女——很符合花红这个鬼名字。
存心做给同学们看,她直接用颜料作超大尺寸的画,屁股不离冰冷的石头足有三个多小时。好奇的凑近、看得发呆的学生们围了个小圈圈。
“小姐,你是画家?”
“笨蛋!她是艺术周拿校长特别奖的花红!”很酷的古装造型,还背了柄长剑!
“油画是这个样子的?”
“文盲!”
“喂!顶多是缺乏艺术细胞嘛!怎么是文盲?你才是咧!!”
对周围的争执充耳不闻,花红离开一步,活动活动麻木冻僵的腿,皱眉。十一月的早晨,见鬼的冷;校刊上取的这个景,见鬼的糟。
“你们说是不是不好看?”她指着画布上画了大半的图景,“非常一般。没特色。”
“怎么会!”
“很好啊!”
大家的一致称赞不能让她满意。看热闹的艺盲懂什么!
接下来,花红的举动让大家尖叫——利落的扯下、撕成两爿、四爿、八爿……
“为什么……”
“这种东西挂在墙上有损我的形象。”是景色太一般,一般到连以前常去的小公园都不如。画了不是丢人现眼吗?
郁闷的背了不轻的画架和家当,慢悠悠的晃着,转眼已是正午。
食堂的菜难吃的只能喂猪——当然不是说学生们包括自己在内是猪。
晃到接近大门的地方,铁门外一辆眼熟的轿车由于没有出入证而不得不停在栅栏前。驾驶见她到了,卖弄耍帅的出来“迎接”,标准的深色西装、稍微别致的立领蓝衬衫和够长、够有质感的风衣——男式服装变化少而清爽,关键是气质而非颜色样式。
女生们叹息的看着有“气质”的帅哥——不是年轻男生——默默将花红背的提的东西一股脑放进后座、为女士开驾驶座旁边的车门、体贴的关上,再转到驾驶座,发动、离开。
这年头的绅士真的不多了。起码三十岁以下的小男生中间是找不大到的。
完美退场。
“有何收获?”
“当众撕毁。不行。”
卞酆知道她必须做点戏,挽回岌岌可危的名誉。所以他今天推掉所有的事情,专程来接人。
“看来得美化,不然没法挂出去。”
专业领域没有他置喙之处,只能守候在她见得到的地方。等待呀!
“我隔个几天就去画,至少要做个样子给那女人看,也得给校长争光才行。我偏不送礼,但他们还是得给我一大堆的荣誉,你信不信……”
她在长大,但也不过才二十啊,他是不是才性急了?急着将她拉进自己的世界里,催着少女成长为女人,并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