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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26)

阿史娜只得想其他的话题。“你觉得这一仗能赢吗?”

果然,拉回了紫竹的注意力,“能赢,母亲,能赢。这比老叔公被征去的那场仗得人心,人心一有就鹰定了。”

只要看征兵的地方挤满了踌躇满志、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就知道。他们都想跟着战场有威名的君王出征,以建功立业、出人头地,而不是家人哭着送老弱去异地送死。

“是呀!不过二十年的光景,就全变了样儿。”

紫竹遥想着,突然很想将年轻时从军的所见织于丝缎上。

“婆婆!”尚儿跑了回来,手里是小心保护却包得乱七八糟的小包包。

“礼物”展开,不过是一尺宽、两尺高的小幅缂丝,却精美得让人吃惊。

“这是——”

阿史娜近年来笃信佛陀,而这方丝卷上,正是菩提树下金光四射的佛陀!

紫竹也愣住。她只晓女儿很喜欢漂亮的丝绢和缂丝图案,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的功力。

“这是和朱姨一块织的!不过画是我画的!”尚儿骄傲地宣布。

“宝贝心肝!”阿史娜乐得几乎手舞足蹈,恨不能立刻就捧回家去供着膜拜,顺便也让别人口水流满地。

而徐尚则继续疑惑:她的脸真的很好啃?真可惜,她自己啃不到呢!

第 11 章

战争近尾。勉强算是不胜不负吧?

紫竹发觉自己已不再关心国家大事,只欣喜于儿子平安:没病痛,也无伤残。按阿史娜的话,是神佛在保佑。

自己的亲生父亲与弟弟们也平安,至多受了些伤、并无大碍。

“男人嘛,没点伤就称不上男子汉!”阿史娜一听说儿子们没有毁容或残疾之嫌,不会妨碍他们继续去勾引良家女孩,立即眉开眼笑。紫竹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但聃儿被正式委以职官位,再也不是母亲裙裾下庇护着的孩子,这令她多少有些失落。

“孩子们都大了。”

母亲走后,她对丈夫这样感慨着。

徐孝德是文官,虽仕途不甚顺畅,也是同僚们眼中妻贤子孝的有福之人。因此他半丝不会去妒忌儿子年纪轻轻就扶摇直上的势头:旁的人羡慕他还来不及!

搂了搂风采依旧照人的妻子,“就剩尚儿了,真希望她不要太快长大!”

紫竹笑出来:“女儿都被你宠坏了,要风得风的,哪家闺女像她这样横行霸道的,像个小子!”

“哈!夫人,这其中可也有你一半的功劳啊!”

说笑几句,紫竹又习惯性地觉得有些眩晕,就闭了闭眼又立即睁开,熬过那一阵的不适。对上丈夫有些担心的文秀面庞,她转而道:“尚儿那一手缂丝技艺,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怕将来不把她当成摇钱树来看待!”

“放心!紫竹,我徐孝德断不会让女儿受了委屈!”配个官宦子弟会好些,因为这样的人家不会让妻子出头赚取贴补零用钱;也或者是饱读诗文的世家也可以,凭尚儿的出身和兄姐的前途地位,应该会得到相当的重视。

“君辉,我想在尚儿及笄之前,带着她多看看各地的景象。”无法让大女儿多见识些,总不能亏欠了小女儿。

徐孝德说不清心中为何有种惶恐。许是几名同龄的同僚病故吧?但他一向身体很好,应该不会……“你想到哪里?”

“总要去看看苇泽关吧?”

徐孝德明白她对那个关隘、对早逝的公主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好呀!我先去看看哪些驿站刚修缮好。”

紫竹相当感激他的豁达:少有人能容忍妻子与女儿出门远游,更不大会有做丈夫的亲自来打点妻女的行程。只是,她总觉着若是再不去旧地重游,就没机会了……

出门在外的,毕竟有诸多不便。也好在这几年家里可使唤的钱宽余很多,因为光是卖掉几幅一尺宽的缂丝挂画,就有了来回的旅费。

两辆布置暖和舒适的马车也是居功不小。

紫竹和尚儿一辆,另一辆用来放东西,以及让几名家仆休息用。

一琴、一萧、一剑。

不像贵妇,倒像是个游侠儿。

紫竹在进了太原后微恙,发过一晚的低热,可是吃一剂药、发身汗,第二天就全部康复。

但眩晕之症更常犯了。

紫竹也是很偶然,才发觉女儿的小脸满是担忧。然而小家伙在见到母亲注意到之后,立刻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

“娘亲!这山岭的景致真是美呢!”

苇泽关本就依山势而筑。紫竹已不在军中,自然不能上关隘,但从不远处仰视十丈有余的关墙,倒是比站在关楼前更为惊人。

“娘亲曾经驻守这里啊?真是宏伟之所,尚儿好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每天没好吃没好喝,却要晨起练兵、还得跟着公主四处巡视,兵器不离身的。要是你,早就因为屡屡睡过头而挨军棍了!”

小家伙吐吐粉嫩小舌头:“那还是当爹娘的小懒虫好了!”

徐尚渐渐长大,她的五官却也未成如长姐的明艳,也不是如母亲般的文雅,而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柔和。只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几乎与她的亲外祖母生得一模一样。

眼下是本朝最安稳、平和的日子。一路行来,不仅没有盗匪侵扰,而且军兵与官吏也是恪守王纪;没有抛荒的农地,没有哭泣的妇孺,家家户户尚能安身立命。

古书中所说的太平盛世,也不过如此吧?

紫竹无意识地抚摩着女儿的秀发,“要不要去看看水帘奇观?一条银龙从头顶的石头里飞溅而下,非常好看!”

“娘累不累?……恩,反正尚儿想吃客栈里的肉饼,回去吃好不好?”

女儿在担心她?紫竹满足地笑开。“娘最最舍不得尚儿了。”

“那,尚儿和娘永远都在一起!”

“傻话!”但窝心呢!紫竹绽开优雅笑容,回头再望了一眼巍峨的关城主楼。

那里,曾经有个梦;梦虽灭了,这个叫徐尚的小可人却还在身边。

“走吧,回去吃晚饭去。”

第二日,尚儿硬是从随身带的行李中找出纸笔,缠着母亲画了一天的雄关、峻岭与山泉水流。

果然,连日奔波的疲劳大多恢复。连仆人们也是兴高采烈地拿了赏钱,上街买零嘴去!

“尚儿还想去看看什么地方?”小女儿很有见地,颇会挑诗书中所载的好去处。

“晋祠!”

“娘!这块饼太大了,尚儿吃不掉……”

“刚才是谁一定说要把它吃完的?”

“吃不下了嘛……”

孩子毕竟还小了些,大人们平日也就由着她娇娇嫩嫩地耍赖。可她已十二岁,再聪明也得配上相符的言行。

紫竹不打算姑息她,指着院中用石栏仔细护起来的千年古柏,说道:“这怎么行!尚儿,成王桐叶封弟时,周公是怎么说的?”

“恩……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

徐尚童声虽稚,但嗓音清朗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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