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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尽三生(26)+番外

作者: 锦秋词 阅读记录

此言一出,我听到“唰”一声风响,小三退离三米远,脸色煞白。

我冷笑:“放心,我再饥不择食也不会看上你。小爷我早就有心上人了。”

“哦,那是。”小三说:“绸缎庄的少主人。可惜你敢叫别人去找他,自己却不敢去!”

我呆了呆,忽然生起气来,气得想把整间房子都砸了,可惜琴房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让我砸。我“砰”的一声把琴几踢飞了,吼道:“小三,你今天晚上别想吃饭了。”冲回房去。

什么人哪!现在连一个半死不活的陌生人也敢来挤兑我!小三啊小三,早就知道救一块叉烧也好过救你!

晚上,一直睡不着。有种奇怪的情绪就像一缕柔丝一般把我的心缠得紧紧的,一勒就痛。啊,烦死了。我起床到外面看月亮,结果发现小三像只野猫一样,爬到院里那棵梅树上,见我出来,一双猫眼睛炯炯的瞪着我。

我走到树下:“下来!”

“哼!”

“你不是我保镖么?现下有事要你做!”

“哼!”

“你不是会飞吗?带我上楼顶!”

“你想自杀?”

这回轮到我“哼”了。

我趴在小三背上,他用两只手加一只脚,不算很困难的带着我爬上屋顶。所以说,有个武林高手做保镖多好啊,伤了一条腿还是比常人强多了。看来这回救人真是救对了。

我站在屋顶一直往一个方向看。小三躺在我脚旁,双臂枕在脑后看月亮。

过了很久,他忽然说:“看不到了吧,梓城在千里之外,你这样都能看到,不成千里眼了?何况,你根本弄错了方向。”

我恼羞成怒:“你懂什么,我在看杏花!”

小三冷笑。过了片刻,他缓缓道:“真要那么喜欢一个人,虽隔千山万水,也还是想伴在那人身旁。你不敢,可见你不是!”

他的话像一根针一样戳进我心里,痛得我泪花迷濛。

隔了片刻,我也冷笑:“你说错了,我不跟去,不见得我不喜欢他,而是因为我不必。”

蓦然转身扑下,在小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

“你在干什么!”小三怒吼,猛的一推。

我像只断线纸繇一般飞出屋顶,往下飞坠。

夜风拂面,下坠的过程似乎在无限延长,我仰脸看着月亮,徒劳的伸出手,却离它越来越远。

一只手猛的探出,紧紧抓住我的手。

全身重量猛的凝聚在一只右手上,我叫出来:“啊,痛!”

小三一只手拉住我,没有受伤的腿勾在瓦檐,重伤未愈的脸一片惨白。他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用力一甩,将我丢回屋顶。

我给摔得呆呆的,爬起身来,只见小三拧身倒翻上来,身子一晃,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连忙过去扶他,他一把打开我的手,恨恨的瞪着我。

我冷笑:“这么恨我,就让我摔死好了,干嘛救我!”

“等我伤好了,一定杀了你!”他从牙缝里迸出话来。

“很好,非常好,谢谢,请便!”我很有诚意的赞同。

“你,没有心!”小三咬牙切齿。

“对,你看出来了。我的心让狗吃掉了,就像天狗食月一样。”我抬头看着月亮说:“月亮让天狗吃了,从此月亮就没了。但是怎么可以没有月亮呢?大伙就敲锣打鼓的,想吓得天狗把吞下的月亮吐出来。可是大家都不知道,月亮给吃了就是吃了,就算再吐出来也不是原来的月亮了。”

“你疯了!”

“嘿,听不懂?我自己也听不懂。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明白自己的心呢?”我转头威胁他:“刚才你虽然很英勇,但是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因为一个人吐血是很严重的,说不定吐着吐着就会死了。如果你死了,谁带我爬下去呢?”

崖云(下)

有些伤,在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中渐渐就好了,至少表面是这样。

小三的腿好了,真的变成了只猫,整天呆在后院那株梅树上,轻易不见他下来。

也没有真的杀我,因为我说了一句:“杀了我就没人学琴了,我师傅会伤心的。”他怕兰溪伤心,所以就没有拔他的剑。

兰溪也没有把他怎样,每天到琴房来都经过那棵梅树,从来没想抬头看他一眼。这么久了,也只有那么一次,远远看着他笑道:“那么喜欢上树,要不要在上面给你做个窝?”

小三:“哼!”

牡丹也见过他,非常惊奇,似乎想逗他说话来着。结果当日她拿着竹竿捅了半天,衣乱鬓散气喘吁吁的离开,回去后好像还感染了风寒。树上的小三依旧是只高傲的猫,冷冷的躺在树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小三只会跟我说话,对其他人一律是“哼”。

后来他突然跟我说:“看在你的份上。”

我想了半天,问:“是上次给你吃的包子里面有半只蟑螂,你想杀了厨子的事吗?还是锦鸾姑娘让你跳上屋顶帮她捡毽子,你不肯,把她弄哭的事呢?”

小三瞪我一眼,右边颧骨上那道艳丽的刀疤在阳光下闪了闪,“哼!”

于是掩月楼众人渐渐知道,小公子多了一只叫做小三的宠物,很凶,喜欢住在树上,没事不要惹他。

小三是头会咬人的猛兽,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加上他又长得非常养眼,充分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对他也就比其他人要好一点。平日里我最喜欢的娱乐节目就是惹他生气,然后看他发怒的眼神,看得发痴,然后叹口气,自己跑开。丢下他自己一个人抓狂,从来不告诉他为什么。

那个看杏花的晚上发生的事情,我跟他很有默契的从来没有再提起。

日子如流水一样淌过,不知不觉又是一年雪花白。

小三仍旧喜欢睡在树上,他也不怕冷,一觉睡醒,身上青色衣服上落满了雪花,他随便抖抖,潇洒的跳下地直奔厨房找东西吃。

我躲起来这样看过他很多次,从不许他穿黑色的衣服那时开始。我将他那身黑衣一把火烧了,然后扔给他一套青色的衣裳。

在他抖落身上的雪花,翩然落地的那一刻,是那么的像那个人。

院里的红梅开了,那往后,小三要抖落的不止是白色的雪花,还有鲜红如血的梅花瓣。

然后,师傅兰溪新收了个徒儿。

那天我心血来潮想吃城西老锡记的鸡汁包子,自己跑去买。吃得肚子滚圆,满嘴淌油才回来。手里还捧着几个,打算带给兰溪和小三。

一进后院就觉得不对,梅树下多了个人。

那人身上穿着雪白轻软好像云一般的衣裳,负手站在梅花树下,微仰着头,不知是在看梅花还是在看树上的小三。

我说:“嗨,公子你找谁?”

那人转头看我一眼,微微笑了。

我呆呆看着他,手里抱着的纸包“啪”的掉到地上。

那个傍晚我看见淡紫色的天空,上面有澄黄的落霞,红艳如血的梅花,琴房碧色的窗朱色的栏全都轰轰烈烈的退成远景。而那个人站在面前,朝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