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御煊是如此一个人,冷厉中透一种沧桑,不知为何,我总在看向他那双眼的时候感觉到一种深陷,仿佛连他自己也已经沉溺其中,那目光深处是无尽的荒凉。
细吻从嘴唇一路往下,掠过香颈,探向雪肩,一路所到之处,无不是烫出深深浅浅的热,一声声婉转清浅的呻 吟声溢出我的口,溢满这春光暖室。
唇过如火,手拂如火,我与他无不是气息紊急,胸口起伏,沉迷在旖旎情 欲中煎熬辗转。
如同我们这样的人容易沉溺,为着曾经那些疼痛而尖锐的绝望,像是急于寻找到出口,又像是已经无路可走,然后遇见了彼此。
今日之时,可以相拥沉沦,他日之时,不知道是否还能记得曾经对方的温暖,我不知道,也许没有人能知道。
疼,那是一种钻心的疼,我的眼始终闭着,浅笑轻喘,杜若还生。谁也不知道,我眼中含着的泪,究竟是多么晶莹剔透。这就是新生,来了,就再也逃不脱了。
凤帏里终于安静下来,我窝在凤御煊的怀里,乖巧温顺。寂静的夜里,伴着身边浅浅的呼吸声,竟是一夜无眠。天更亮不多久,风御煊便要起床,准备上朝。我佯装假寐,等到他穿好衣装才睁了眼,
云发已乱,我拥被而坐:“皇上怎的不叫臣妾一声。”
“好生休息,朕忙完了就来看你。”凤御煊上前,抚了抚我的脸,不甚怜惜。
可却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疏离感,这人是皇上,我的良人?俨然不可能。
我目送他离去,背影竟是那般苍凉,不知是自己的心已如此,或是他也跟我有着一样不甘的心,我叹气,扫去自己心里古怪的念头。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邀月进来侍候我梳洗,从今以后每日必要去皇后的凤宫里问安,除非皇上特准,否则,必风雨不误。
一身浅朱色的窄身宽摆凤尾袍,内衬绣金牡丹,露出白净光洁的颈项,臂挽朱金纱,发式并不繁复却十分精致,首饰不多,恰到好处。
刚准备跟着邀月前往凤宫问安,听见外面的太监传话“宸嫔娘娘,容妃娘娘到了。”
邀月抬头看我:“娘娘,这容妃真是……”
我轻笑,如果她不来,还真的是出乎意料,于是踱步出门。
我俯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姐姐千安。”
“你看你,我们自家姐妹还客气个什么,外人了不是。”华瑞莹笑着道,却不是发自内心。她缓缓走上前来,低头看我。
华瑞莹的眼色笑中带寒,嘴里吐出温柔:“妹妹有次福分可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我们姐妹能一起侍候当今皇上,可要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有了华家天下,才有你我安身之处呢。”
我依旧垂头,嘴角不断上扬,那若有似无的笑极为讽刺。这是下马威?离开了将军府他们还想着控制我的一切?华瑞莹当真觉得自己有掌握一切的本事?
“妹妹心里记下了。”与她的时间,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刻。
华瑞莹眼光含笑,赶紧上前把我扶了起来:“走吧,这一路我们一起去。”
华瑞莹走在前面,我紧跟其后,默不作声,都有各自心思。
4.莲生
皇后姚氏是个温婉之人,模样不算漂亮,只为中上。不过性格却很淡薄,话少,一双眼很清澈。
我一见到她便想起另一个人,那个闻名于后世的乐后,乐箐箐。不禁暗忖,这样一个后宫,适合再出一个乐后吗?想来不是。
皇后见我问安,先是一顿,温柔笑意随即挂在脸上,很是得体。
宸字尊贵,尽人皆知,而从未有用宸字冠以嫔位的先例。凤御煊封我为宸嫔,大家都有几分滋味萦绕在心头。
可当朝新帝城府极深,阴郁凌厉,是个滴水不漏之人。他不愿说,便无人敢问。
皇后姚氏见人都已来齐,扫了下面一圈,淡淡开口:“下月是容妃生辰,皇上之前有交待,华家功劳不小,可请将军府贵客进宫参与容妃的生庆。这次安排就委与本宫做主,容妃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本宫提起,不必客套。”
华瑞莹喜上眉梢,赶紧俯身行礼,其他嫔妃相继道贺,围前围后。
皇帝给容妃的庆生如此隆重盛大,可见有意扶植华家一脉,这荣耀不是谁都能有的,那华瑞莹怎能不得意?又是闲聊一阵,不过你一言我一语,因为并不熟悉,所以气氛颇为冷清。
“大家都会去各自休息吧,宸嫔且慢,本宫有事要与你说。”皇后语毕,华瑞莹的目光如影而至,仔细打量了皇后的神色,再看看我,虽有疑惑也只能跟着大家次第告退。
等人都退下了,皇后转眼看我:“宸嫔好福气,皇上特意交到本宫,关照你日常生活,有什么需要只当问本宫开口,不必再去依次呈报。”
我闻言也是一怔,这凤御煊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如此厚待我,似有蹊跷。
我淡笑:“偏得了皇后娘娘的疼爱了,臣妾不缺其他。如果是娘娘的一番心意,臣妾斗胆,可否要些书籍来看?”
皇后也是笑笑,点点头:“宸嫔是个剔透的人儿,难怪皇上会喜欢。”
“臣妾这般只是得到皇上的疼爱,怎比皇后娘娘得到皇上的敬爱那么难能可贵?”我看着眼前清眉淡目的女子轻声细语,脸上的笑一分不少。
她也无言一笑,不知是默认了,还是不愿反驳。
皇后的动作很快,下午时候书已经差小太监给送来了。邀月腾出一间暖阁用来存书。她知道我从小就喜读书,弹琴下棋并不精通,女红之类更是不擅长。我只是擅于画那一手莲花,可惜总是不满意,一张又一张,画完就抛在一边。
从前在角亭画莲的时候,我可以画上一整日,不厌其烦。似乎人的欲 望就跟你的期望一样,达到了一个高度之后,便会跟着升上另一个更高处,总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可我觉得那不是坏事,至少让人有更多心思去争取,便会得到更多。
“娘娘,您要的那一本‘乐后传’已经找到了,现在要看吗?”
听见邀月的话,我微微点了点头,睁开眼,接过书,喃喃道:“这本传写的极好,世间少有这样的女子,简直是写活了。”
邀月走上前帮我捶肩:“难道娘娘想成为第二个乐后?”话刚出口方才觉得不妥,赶紧跪下认错:“娘娘,奴婢失口了,请娘娘责罚。”
我调过眼看她,清言淡语:“的确该罚,后宫最忌口舌是非,这等话要是让其他人听了去,分明是给我惹是非。”
“奴婢无心,奴婢只是看娘娘翻这书无数次,心想着可能是娘娘十分敬仰乐后,所以才……”
我躺回原来位置,双眼微睁:“乐后自是万里挑一的女子,可是因为当时遇见了燕文寒秋,说来,到底是那个男人成就了这个传奇般的女人。若是换了其他帝王,结果也许就不是那般了吧。”
“子执吾手,吾与子偕老;吾执子手,便与子成说。”最后这一句喃喃之语似乎已经隐在口中,只剩一启一合,连自己都不曾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