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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7)

我睡觉一向浅眠,感知似乎有种熏香的味道围绕自己周身,睡意愈发的淡,等睁开眼,面前坐着个人,一身澄黄龙袍刺眼,脸上若有所思,凤御煊端正坐在我身边,脸上情绪莫名。

“你喜欢看‘乐后传’?”凤御煊的情绪乍然而逝,从我的手里抽出那本书,轻声问。

“臣妾喜欢。”初醒之时,我睡眼惺忪,整个人格外慵懒。

凤御煊信手翻了翻:“这样女子,天上地下可就只有一个而已,你缘何想做她?”

笑上嘴角,抬手扶了扶自己睡的松散的绾发,看了一眼凤御煊:“臣妾为何要做第二个乐后?世上只有一个乐后,臣妾做好自己便是了。不过是学些道理心思,让自己不那么肤浅才是。”我轻轻的将身子靠了过去,俨然温顺。

这男人才是我头顶的天,一入这深宫,再烈再清高的女子也不过就是皇上左右的妻妾罢了。皇上不宠,哪还有去烈去清高的地方?乐箐箐若是遇见的不是燕文寒秋,历史上还岂能有这个一代名后的传奇?

看一个人,一定免不了去分析她身后的背景,时势造人,此话不假。

犹是凤御煊这样的男人,他要的绝对不是百炼钢,所以,千万般的柔情蜜意都化作绕指柔才好。他不傻,我自然也不傻。

“蓅姜。”凤御煊轻声唤,极其柔情,缠绵悱恻。我听得顿时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那么轻,就像是风中飘过的柳絮蹭过心头,一池静水,顿生涟漪。

“下月容妃生辰,邀你家人一同前往,你可高兴?”

我嘴角的笑深了,抬了头,靠在凤御煊胸前:“可以见到臣妾的哥哥吗?”

凤御煊点头,若有所思:“是那华安庭吗?”

“正是臣妾的哥哥。”

“你跟你哥哥似乎很亲近。”

我垂目:“因为哥哥是这个世上最疼爱臣妾的人。”

凤御煊伸手抬起我的脸,一双俊眸深幽:“你父亲把你的长兄安翌晨推荐给朕,看来是极为器重,还以为会将嫡子送上,原来只是庶子。”

我的心一痛,脸上的笑依旧灿烂妩媚,缓缓道来:“皇上选任,尽人皆知,无不是唯才是举。父亲推荐的人总有他的道理在,皇上您选用长兄,也有您的道理在,臣妾知会其中一二。有才之人,迟早锋芒毕露,皇上只管看着就是。”

凤御煊脸上的笑愈发的深彻,直盯着我的眼不放,像是想把我的前生今世都看个通透。我以笑对上,深信刚刚一番话足以让他也跟着好奇那华安庭到底有几分本事,足以锋芒毕露。

如此关头,他需要更得力的左膀右臂,所以,他不会埋没人才。而我,极为需要他的这个心思。

半晌,他拥着我侧身而卧,我被他圈在胸前,只闻他淡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看来,那‘乐后传’读得果然通透。”

我但笑不语,乖乖躺在他身边。午后阳光很足,刚好从窗格里投进房间,照在身上暖意十足,恍恍之间,渐慢睡去。

凤御煊时常过来,他是一个好静的人,手不释卷。我也好读书,但他在的时候我多半练字作画,闲话极少。

他不解,蹙眉问我:“倒是女子家擅长的弹琴乐舞你都不喜,单喜着男人的东西。”

我笑看他:“他们喜欢弹琴乐舞是为了取悦别人,而臣妾练字作画,只为取悦自己。”

凤御煊撩眼看我,语气平缓:“你跟瑞莹的性子如此不同,说是姐妹,说来,朕也不信。”

我垂目,凝神,轻挑,曲转,回旋,笔下含苞待放的莲已作出一半:“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臣妾与姐姐性子喜好不相同,那也算是正常,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相同的人呢?”

“哦?朕倒觉得,你与朕有些相似之处。”

我抬头,见他走到我身后,从背后伏过身来握住我的手,一笔一画,自然而轻松的接着画完了那朵清晨里带露的莲花,轻声道:“有没有跟你说过,谦恭顺从不似你的性子?”

见我一顿,他径自说下去:“都说过了,你与朕有些相似之处的,你那一身不驯与孤傲凌厉,是骨子里带着的,你藏得了吗?”

我不禁嫣然一笑,这皇上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这等话,还是第一次有人与我提起。“皇上厉害,看的清楚。臣妾的确就是您所说的一身的不驯,孤傲而凌厉,可那又怎样?想来臣妾之前的境遇您早已知晓,脾气古怪的孩子也会学乖,学不乖,怎么讨活?”

这句话我们共勉,我话一出口,身后人也是一顿。我们的童年有着各种不同,可唯一相同的就是,忍辱负重,隐忍坚忍。何时何地,只要提起都是心里的苦,怎能不疼?

他握我的手愈发用力,我已感到疼痛。

“你也敢说。”背后的他,声音渐冷。

“皇上,臣妾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就是不会哄您,想来后宫之人都懂得的道理,可说的人却只有臣

妾一个,臣妾不是要讨皇上不快,是觉得这理教会臣妾很多,让臣妾更感悟罢了。”

手上力道消失,他探过头,幽幽问我:“为何你只画莲花,而不画其他?”

“因为臣妾要画一幅‘莲生’。”

“莲生?”

我点头:“如莲初生,皇上觉得这名字可好?”

凤御煊淡语:“好生练着,朕手里只有半幅,等你续那剩下一半,完成你那副‘莲生’。”

我怔住,他手里竟然有我的半幅画,待我看他,他已转身离去,剩我一个人在原地继续发呆。隐隐觉得,似乎我对于他的了解,远远不及他对我的认知。

六月初二,容妃生辰,我早早起来精心打扮。庆生是喜事,宜穿红。既不俗套又不能喧宾夺主,我挑了一套暗红色的袍子,几样首饰,都是精挑细选,恰到好处。

“娘娘,我们要送些什么?奴婢好拿去准备。”

“上次皇上赐的玉瓶就可,不必太过贵重,我送的东西她怎么会喜欢?送去座金山她也不会稀罕,所以不必浪费,挑最不值钱的送好了。”

我对着黄铜镜上妆,心里计较:皇上扶植华家,这是显然易见的,不然也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给华瑞莹庆生。听闻丞相姚冲早已不满皇上此举,多次上书不予采纳,已是恼羞成怒。

可皇恩浩荡,这恩赐就是风向标,风吹向何处,何处就是大树遮天。朝野上下众说说纷纭,有人议论当初华南风两面押宝,即便是嫁了女儿给皇上,却也往皇三子哪里送了一个女儿。这不是忠,这是两头堵,实为不忠。

将军府两个女儿的事迹可谓传的风生水起,声势欲压过姚氏一族,而皇后性子敦厚,似乎并不愿争风吃醋。但姚家却不肯罢休,终是把皇帝也给闹的恼了,那姚冲竟然称病罢朝,脾气颇大,未曾想把自己女儿夹在其中,进退为难。

姚家的反对影响不了皇上心里打的算盘,还反被皇上来个杀鸡儆猴。丞相姚冲称病告假,皇上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