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凰天(8)

朝野上人人都知,丞相姚冲这是给新皇一个下马威。朝政建立不久,丞相称病不上朝,这是天大的事,人人静观其变,看是姚家资历更胜出一分,还是新皇的手腕更高竿一段。

想来那是再好不过,既然皇上扶植华家意已决,那么,姚冲称病,便是我我最好的机会。

5.庆生

哪里有权势,哪里就有追随权势,以尽犬马之劳的人们。

容妃生辰,犹如隆重节庆,俨然一副天下同乐,普天同庆的架势。

那姚冲也知我的境遇,没心思跟我烦心,皇上竟然如此正大光明的恩宠华瑞莹,这个人势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盯得人多了,总会有漏洞。

我到的时候,来的人不多,几个妃子和嫔正围着一身艳红的华瑞莹交头接耳,不时笑的花枝乱颤,好不愉悦。

“姐姐。”我轻唤,赶紧上前,端正的俯身一礼,把邀月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妹妹祝姐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眼前的华瑞莹心情正好,接了盒子,看也未看,递给旁边的侍女,尖声细语:“妹妹快起。”

我站起身,见周围几个嫔妃并没有打算要与我攀谈的迹象,都是看了看我,继续转过头跟华瑞莹嬉笑起来,仿若我已经透明。

邀月顿觉难堪,侧了眼看我。我倒是无谓,冷遇惯了,无须计较。

我缓缓往亭子里去,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邀月小声嘀咕:“娘娘,你看那容妃,简直是目中无人到了极点,好歹也是亲生姐妹,竟如此对待。”

我抬头,撩眼看她:“华安庭才是我的亲人,而她不是。看我说的多准,邀月,你是否挑了宫里最廉价的瓶子来送?”

邀月闻言,巧笑点头:“娘娘,奴婢挑的就是最廉价的一个,那容妃果然被您一猜一个准儿。您渴不渴?奴婢给您倒杯茶去?”

“也好。”

进了夏日,午时的阳光也很辣了,亭子里还颇为凉爽。我听说哥哥今日也有前来,心里便期待起来,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哥哥了,很是想念他。于是站起身,扶着柱子朝花园深处那道月门望过去。如果他们到了,应该是从这里经过。

“可是蓅姜?”身后一道声音,似乎熟识,可宫中除了凤御煊无人再这般唤我。

我猛地回头,看见那人。

是那个温文之人,人淡如菊,锦衣华服,一如我刚嫁入皇三子府中时所见的模样。

“是你?”我惊诧,话出口方才知道唐突了,赶紧改口:“原来是宁王。”

昔日皇五子,便是新帝即位之后首封的宁王-凤宜玶。

“宁王千安。”垂目,凝神,恭敬的一礼。

“不必客气,三年前我与皇上到过将军府,你也许并不记得了。”凤宜玶笑谈,我欣然听着,心里却念叨:的确是不记得了,除了那日把我吓倒在地的凤御煊,我不记得任何人。

“宁王能前来参加姐姐的生辰,臣妾待姐姐谢过您了。”我望着凤宜玶,笑容可掬。

凤宜玶的眼色清淡,显然比凤御煊要和蔼的多。可人总是有千面的,那日对皇三子的阴冷之色,我历历在目。

“三年来,你长大不少,出落得更标致了,那瑞莹也是如此。”

我笑笑,转眼望向庭外的山水楼阁:“三年时间过去了呢,可不算短呢。”

他迈步上前,与我并肩:“的确不短,你们都变了许多,犹是你。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的莲生是否已经画好了?”

什么时候这宁王也如此关注我了?竟然连“莲生”都知晓,我顿时觉得好笑,对于我来说一个极为陌生的人说出这种仿如相知甚深的话,与时间不搭,与我们的身份也不搭。

我对他一笑:“是画,总有一日会完成。”

他亦回笑看我,眼里清澈似泉水潺潺,淡然,平缓:“蓅姜笔下的“莲生”定是会很特别,本王拭目以待。”

“皇上皇后驾到……”前面通报的小太监先行出现,我和宁王赶紧出了亭子,俯身跪在路边。不多时,凤御煊和皇后乐氏出现,身后跟着很多人。

凤御煊走到华瑞莹面前,手轻轻扶起她:“今日容妃生辰庆宴,大家不必拘束,尽兴才好。”

跪在地上一干人等方才谢主隆恩,纷纷起身。

我刚一起身,便望向凤御煊身后那些人,我看见了父亲,二娘,凤翌晨,还有诸多华家子女,却始终不见我的哥哥华安庭。

“放心,华安庭也来了。”身边的凤宜玶淡淡而语,没有停留,抬身往前去了。我眼光在望过去的时候见凤御煊正朝我这边望过来,凤眸幽幽,深不可测。

“娘娘,我刚刚看见少爷了,他在那列人之末,少爷说:“等看完戏的时候,会过来找您。”邀月去而复回,手里多了一杯茶。

我仍旧抬头展望,那是我的家人,可我一分暖意和亲情也感受不到,就算连十几岁的庶子都站到了前面,我的哥哥竟然列于末,如此难堪。

他们随着皇上皇后周围谈笑风生,那笑容在我看来如此刺眼,直刺我心。袖子里的手不断收紧,心里暗念:总有一日,我要让我的哥哥华安庭站在你们所有人之前,做个顶天立地之人。

“宸嫔。”听见凤御煊唤我,我脸上带了笑,缓步上前,微微行一礼:“皇上万福。”

凤御煊脸上的笑容很浅,看了我一眼,侧身道:“家人都到了,你也不必拘束,父女间一定有许多话要说,那便与华将军多聊聊。”看他那剑眉星目的脸,似乎还真是体贴,可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戏弄我。

许多话要说?怕是这一生老死不相往来,父亲也不会有半句话准备对我说吧。

我嫣然而笑:“多谢皇上。”

凤御煊转身离去,只剩父亲与我面面相觑。

“蓅姜随我过来,为父有话要对你说。”父亲看我,从来眉目严肃,看不出父女情分,倒像是吩咐府里的婢子。我应是,跟着他往人少的院子深处去。

见左右人烟稀少,父亲开了腔:“本想送你去皇三子府,没想到竟是如今这么个局面。”话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

“蓅姜,能走至今日的地步也是你的造化,这样也好,后宫之中,你与瑞莹两人并肩,总好过一个人苦熬。新皇刚刚即位,极其需要朝野之中能人志士,皇上也有意扶植我们华家。当今皇后软弱温吞,我们华家便有机可乘,你可要帮着你姐姐早日取代姚氏,登上后位。到那时,一后当权,我们华家才算是富贵无疆,权倾天下。”

父亲说的头头是道,我听得心寒如铁。为何但凡好事,永远是轮不到我?我唯一的价值就是拿去铺路,架桥,情势危及的时刻如壁虎断尾一般,被毫不可惜的舍弃。

我伸手去折枝头的石榴花,轻声问:“父亲,为何每次只能是姐姐?”

“当然,因为她是你姐姐。”父亲回答的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