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小官(55)+番外
“我去。”江尚语心疼地按下他,走向房门处,回首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宣……”
-* 本章全 *-
第三十五章 出征
第三十五章 出征
江尚语离去,张宣的心一下子空了,好似被活生生的扯出了胸膛。
之前有人陪伴说话,心情稍平静,眼下满心都是平安县。忽而是昔日的美好祥和,忽而又是那一日的空寂与血迹。
他拽起枕巾,一条条撕开,撕得极细极细,手指被细布扯住,割破了皮肤,几滴鲜血染红了布条。
他麻木地重复动作,以此减轻苦楚。他反反复复问自己:如果我当日在平安县,以我奇诡的力量,或许能保护大家的。我为何不在?为何不在?
哒——
门打开,江尚语归来。他独自一人,容王不肯来么?
“杨云舒够拽的,面都不见,躲在帘子后,几句话就打发人。”江尚语没好气道。
啪。张宣扯断一小块布条,胸口有怒意升起。若在平日他不会发火,只是今日的心绪实在难以平稳。
“你的手?”江尚语上前一步,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吹吹,轻声道:“小心点,杨云舒没不答应啊。”
张宣抽回手指,询问情况。
“他说,只要不是女真打来或圣上亲临,都不用找他。直接找常乐卿就行。”
“找常乐卿?他回来了么?”
提到这名字,江尚语的笑容变得勉强,道:“他啊,他回来了,在给容王汇报战况。本来他要和我一起来看你。谁知遇到你妹妹,两人卿卿我我的,没空赶来了。”
“他在哪儿,我有事去找他。”
“你那么急,究竟有何事?”
张宣惨然笑道:“我想参军,当先锋。”
“先锋,你要报仇?不行,太危险了。”江尚语搭住张宣的肩膀。
“……”
江尚语引诱小孩子似的,笑眯眯道:“你看,当先锋还要经过允许,多麻烦。我直接带你杀过去,就咱们俩,杀个痛快,好不好?”
“两个人打女真,很容易挂掉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遇险的。”
“我俩去危险,还是跟大军前往危险?”张宣沉下脸。刚得知噩耗,他的耐心大不如从前,往常的好脾气不见了。
江尚语眸光闪动,藏在深处的阴霾快溢出来了。
张宣心一软,捏捏怀中的两只娃娃,道:“我只是想亲手为村民做些事,干吗阻我呢?”
江尚语恢复了笑意,道:“这样吧,你若是要当先锋,我想跟你……”
“你想跟他做什么?”门外有爽朗的声音传来。
声音的主人一身铠甲镫亮,神采飞扬,周身洋溢着活力,仿佛能点亮整间屋子。
不是常乐卿,又能是何人。
张宣一时说不出话,重见本该欣喜万分的,此刻却有异样的情绪。常乐卿想不到今日的事,平安县毁灭不是他的错,可为何有点不敢亲近了。
“哥。”张想容跟着进来。
“想容?”张宣早知道妹妹活着,亲人相见仍是欢喜的难以言喻。
“多亏乐卿大哥,是他救我的。”张想容盛装华彩,艳光照人,打扮的很是仔细。照理说,平安县发生那么大的事,她应当无心装扮,为何妆容反比往日更精致呢?
“谢谢你保护我妹子。”张宣冲常乐卿笑笑。
常乐卿走向他,道:“和我说什么谢……”
张宣漠视他的后话,对妹妹道:“你受苦了。”
常乐卿的脚步顿住,眉头轻蹙,神情变幻莫测。
“哥。”张想容扑入张宣的怀中,诉说前几日的委屈。
张宣没留意她的妆容,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说。
我是回来了,平安县却不见了。我们的生活,回不到从前了。
他的心猛地下坠,才平复的伤口生生裂开。
随着妹妹的叙述,他好似亲见了那一幕人间惨剧,血染红了天边云,凄厉的哭声震天。
一夜之间,熟悉的人们化为冰冷的尸首,埋葬在荒芜的沙土之下。
建造一座城市那么难,需要多少年多少代的心血。毁灭它,不过是区区一夜。
“王三叔他们在养伤,我带哥哥去探望。”张想容乖巧地擦掉泪珠,拉住他的手,向外走去。
常乐卿被搁置在一旁,懊恼跟在两人身后,表情很妒夫。
“常将军的脸色,煞是好看。”江尚语笑容满面,走到他身旁。
他刚想回嘴,张宣回首道:“常将军,我想当军中的先锋,可以么?”
“还有我,我也一起去。”江尚语笑微微道。
常乐卿道:“你们想自杀么?”
“我们想殉情。”江尚语开玩笑,却有一身的醋意与敌意。
“你当军营是你们魔教,想来就来?”
江尚语笑微微道:“军队当然不会是魔教,魔教有人情味的,做不出屠城这种事。”
张宣的身子一震,目光定住在常乐卿脸上。
是的。屠杀了平安县的,就是军人。他们女真的军队需要粮草,需要激励士气,又抢夺不到容王的军营,就跑平安县掠杀。
如果常乐卿和容王,没有出现在平安县,就没有战争,没有女真的军队……
“不要胡说八道。”常乐卿呵斥江尚语。
“我胡说么?难道最丧尽天良的事,不是你们做出来的么?”
常乐卿嘴唇动了动,似要反驳,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他的目光投向张宣,两人视线相接,都有说不出的意味。
“你父亲当年,为了激励士气,屠杀琼州百姓,你知道不知道?”江尚语嗓音温和,却字字如刀,割开了尘封的记忆。
常乐卿当然知道。那年他还是个小小的少年,见父亲兀自喝酒,满地都是空空的酒坛子。
少年常乐卿呼唤父亲,劝他喝酒伤身。
父亲目光空洞,自言自语道:“天下三分,打了那么多年。我们没多少银子了,琼州久攻不下,影响计划。我除了许诺他们,成功后,可以掠夺城池三日,还能如何?”
“父亲……”当时常乐卿隐约感觉不对,却说不出反对的话。
父亲还能如何?
他可以退兵,可以不求胜利,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家族的荣耀。
但这些父亲都要,所以他允诺并漠视了掠夺的发生。
常乐卿痛苦地闭上眼睛,我自己呢,继续当这国家重臣下去,会不会有朝一日,重蹈父亲的覆辙?
“够了。”张宣大声喝道,眉头紧紧皱起,“常将军,我要当先锋,就问你一句,可以么?”
“宣。”常乐卿柔声唤他。
“可以么?”
“你上战场会杀人么,还是想劝服对方放下屠刀?”常乐卿反问。
张宣怔了,声音放的很低,道,“其他先锋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的音调好轻,显然下不了决心。
“你不用杀敌,就当散心吧。”常乐卿苦笑,道,“答应我,牢牢跟着我,不要走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