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妙无声地跑回楼上,在他的房间门口找回自己的布鞋,弯腰穿下时,突然有几滴透明的水珠掉落在地上。
她无措地擦擦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哭?怎会这样的呢?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母子的谈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郝妙不想听,踱步走上三楼。
三楼有两个房间,还有一个大露台。深秋初冬的午后,风不大,太阳正明晃晃地照着。郭健行戴着太阳镜,躺在沙滩椅上享受日光浴。
“谁来了?”听到开落地玻璃窗的声音,郭健行回头问。
“是他的妈妈,还有王丽娜。”
“哦?”郭健行有点愕然:“她竟然会来?”
“她不能来?”
郭健行摆摆手:“不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她前夫的房子,她一直不屑踏足。”
“哦。”郝妙没心情追问,只在他的旁边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向远处高尔夫球场的草地。
“怎么了?”郭健行似乎看出点端伪:“她们给你说话听了?”
“哈?没有呀。”
“不然你干嘛无精打彩?”
“哪有!”郝妙皱皱鼻子,揉揉两边面颊,强打起精神:“我今天晚上打算煎牛排呢,不过听说你等一下要出去,正考虑着要不要做呢。”
“出去?”郭健行狐疑地看着她。
郝妙点点头:“是叶文远说你要出去的,不是吗?”
郭健行瞪着眼想了想,似乎意会了点什么,耸耸肩:“真可惜,出去就出去吧。”
“要不我下次才做也可以。”反正她现在也突然没了那份心思。
“不好吧,你们照原计划进行好了。”他可不要被人劈死。
“我……”郝妙仍想说什么,阳台的落地玻璃窗被人推开,叶文远站在门口叫她。
“郝妙,原来你上来了?”
“哦,嗯。”郝妙回头看了眼,忽地不想见他,背过身面向阳台外面。太阳很光亮,不知怎地,刺得她的眼睛生痛。她吸吸鼻子,努力叫自己冷静,别在这骨节眼上做出失礼的事来。
“你妈妈走了?”郭健行摘掉眼镜问。
“嗯。”叶文远微颔首,转过头又对郝妙说:“你刚才不是说要买东西?”她做好的笔记还摊在地毯上,刚才心心念念的食材,都列得一清二楚。
“买东西?不用了,冰箱里还有菜。”或许今晚随便做两个菜给他就行。
叶文远从上而下的扫描了她一遍,不明白刚才兴奋地说要做牛排的人,会一眨眼变得意兴阑珊。“你不是说要煎牛排?”连最不想说的那句也问了出口,叶文远明显有少许不快。
“哦,不做了。”
“为什么?”
“郭先生出去嘛,下次他在才做吧。”
“喂喂!你不做,别把责任推在我身上!”郭健行从沙滩椅滚下来,拍拍裤子,把墨镜戴好。“怕了你们,我自己出去找节目。”他才不要当替死鬼!
郭健行离开后,叶文远走过去,手搭在她的肩上,少有地好脾气:“走,去超市。”
郝妙微微闪开,闷着声道:“我不想做了。”她现在真的没心情。
“为什么?”他的音调仍算平稳,似乎很坚持要知道答案。
郝妙咬咬唇:“我……我怕……做不好。嗯,对的,怕做不好。”
“我不介意,你做得怎样我也会吃完。”
“我不想做了,可以吗?”郝妙垂下头,扭着十根手指头。
叶文远沉默了几秒,最后只说了三个字:“随便你。”然后转身离开。
25
“晚餐已经做好,还有什么吩咐吗?”
连续一周以来,叶文远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好几次。她每天依旧按合约到来,做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摆出绝对服从的姿态。可是二人几乎没有交谈,他不说话,她也懒得开口。冷淡如他,也察觉出那个周日的午后,有些东西正在变化。
今晚他不想再保持缄默,早早坐在酒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过了快半小时,眼见背着自己的小身影在厨房内忙碌地走来走去,几次目光相撞,她又迅速逃离,叶文远锐利的双目越眯越小。
“今晚在此晚餐!”忍无可忍,他才黑着脸开口命令。
“哦?好。”郝妙慌乱地点点头,在餐桌上摆了两副筷子。这周郭先生都没在家吃饭,她也早走,每晚饭桌上就只有他一人,所以他寂寞了?
叶文远拿来一瓶红酒,郝妙脸色变了变,稍后镇定地坐下,空气中就只剩下碗筷踫撞的声音。
“你要不要喝点?”他举着酒瓶询问。
郝妙朝他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酒量极差,不能陪你了。”
那是再礼貌不过的对话,却没让他满意。对,是客气得过分。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这般客气了?
许是喝了酒,他的眼睛变得极为明亮。他吃的不多,倚靠在椅子上,拿着酒杯,静静地看她进食。
郝妙如坐针毡,恨不得自己能多生一张嘴,尽快把碗里的饭粒扒完。难受!现在对着他,为何变得那么难受?
叶文远话不多,也非善于表达的人。隐隐知道是因为妈妈的出现,才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只是他不明白,那日妈妈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别扭所为何事?
饭厅上方是盏水晶吊灯,昏黄的光经过水晶的折射,细碎地投射而下。那天她说要做牛排时,两眸里发出的光芒一如现在的灯光。那时她高兴得眼睛都弯起,让他不忍心拒绝,所以才破天方的决定陪她去逛超市,可是就因为她的善变,关系一下子降至冰点。
女人的心思太难理解,即使不高兴,也该有个理由,无故的疏离,比大吵大闹更让人郁闷。
“我吃完了,你慢用。”郝妙把自己的碗筷拿到厨房洗碗槽,穿好围裙,开始收拾煮饭过后的残局。没一会她做好手上的工作,走出厨房。
“你要走了?”
“哦?对。”郝妙匆匆望了他一眼,又马上移开视线。
他放下酒杯,也站起来。“我送你。”
以往她肯定会拒绝,但今晚对于他的提议,她却没有意见。事实上她知道自己反对无效,为了怕惹他生气,又闹罢演,她才事事顺着他。
“你不吃了吗?那我先把东西收好。”她走到饭桌前,看见今晚的菜还剩下大半,他的筷子几乎没有动过,碗内干净得没半点油迹。他——就喝酒?
郝妙压下心底的疑问,把所有餐具洗干净。到客厅,他不在,通往车库的门打开,一束车头灯光正直直的射向门口。她走到驾驶室旁,朝里面的人说:“你喝了酒,不适宜开车,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直接倾身打开副驾驶室那边的车门。郝妙叹,只好先上车。
晚饭期间的别墅区很静,柏油路上没几个人,路灯把四周照得一片昏黄。四驱车转出小区大门口,靠右手边停了下来。种着棕榈树的马路较小区内要暗,路边树影丛丛,更遮挡了大部分灯光。他突然倾身过来,郝妙吓了一惊,身子不由得往车门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