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原名:天下/出书版)(87)
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轻轻拉扯自己的衣袖,闻不悔下意识回过身,只见不久前被他带回来的
孩子正站在他的身后,而轻扯他衣袖的人正是这孩子。
而他的身后还站着许春弄。
闻不悔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许春弄蹲下身去,伸手轻轻抚着那孩子细致的面容,笑得极为甜
美——
“铭儿,叫爹。”
铭儿(二)
闻不悔皱眉,稍有不悦,却并未当着她的面表现出来。正要不着痕迹的拿开铭儿拽着他衣袖的
小手,铭儿却先了一步松开手。
铭儿一扫方才的和颜悦色,恶狠狠的瞪了闻不悔一眼,大喊道:“他才不是我爹,我爹姓林。
娘是坏人,你也是坏人。”
啪。
突如其来的得一声响,待闻不悔回过神过来,许春弄已然重重的打了孩子一巴掌,涕道:“这
些年,娘白养你了,你居然连爹都不认得。”
铭儿呆呆的看了她片刻,反应过来后便哇哇大哭。小孩子的声音本身就尖嫩,这一哭,倒有几
分响彻云霄的势头。
闻不悔既反感又头疼,冷冷的看了她们母子一眼,不想再呆在原地与她们蛮缠下去,转身就要
走。
“夫君忘了吗,铭儿是我们的孩子呀……”许春弄的眼中布满了回忆,“你曾说,以后我们的
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名中必有铭字,因为这是爹给他的长孙取的……你都忘记了吗?”
泪水在瞬间又布满了她的眼眶,似是随时都会爬满她秀雅的面容,让她显得愈发的楚楚可怜。
闻不悔身躯一震,本已迈开的脚步就此僵住。
铭。
他忽然想起了父母,彼时他与春弄青梅竹马,父亲确是希望他们早日完婚,亦曾早早就为长孙
取好了名。
他亦是将父亲的话谨记于心,准备到时为他和琳琅的孩子取名。
他缓缓回过神,视线对上了许春弄,一动不动的望着她漆黑的双眼,最终却还是别开眼去。
不是不曾看到她眼中期盼的神情,只是,铭儿不会是他的孩子。
“夫君,你看着我的眼睛。”许春弄苍白着面容看着闻不悔,闻不悔却无动于衷,甚至不愿看
她一眼。“铭儿若不是你的孩子,又会是谁的?原来,在你心中我也不过是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女
子。”
背对着她许久,耳畔铭儿的哭声已经开始哽咽,闻不悔叹了口气,道:“春弄,我开始怀疑将
你留在闻府是否真的错了。”
她曾陪着他度过了年少最美好的一段光阴,所以在她无依无靠甚至背上杀身之祸时,他不忍心
让她自生自灭。但她的出现,却毁掉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使得他和琳琅之间出现了难以磨灭的隔
阂。
他不免开始问自己——
这一切值得吗?
“闻不悔,你真当我是个疯子吗?那年爹娘逼我远嫁时我曾让你带我走,可你却在我和闻府这
座空宅之间选择了后者,宁愿撑起闻家这个烂摊子也不愿带我远走高飞。你可知为此我恨了你多少
年?我无时无刻都在恨。若没有心中这般的恨,我又如何能努力的活到现在?是你毁了我这一生,
让我从此爱不得,甚至笑不得。”许春弄忽然安静下来,片刻后竟然发笑,那笑声让人觉得有几分
怅然,到了最后,眼中的泪忍不住便倾然如雨下。无论她多么不愿承认,却一如世人所说那般,恨
有多深,爱就有多深。“你想赶我走,我又怎会死赖在你们闻府?这个镯子是从前你予我的订情信
物,我一直戴在身上,但以后没有再戴下去的必要了。从今往后,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事,就像
这个镯子一样,与你再无瓜葛。”
玉镯重重磕上了大理石地板,碎玉四处飞溅,破碎的声响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尖锐刺耳。泪自许
春弄的脸上轻轻滑落,她却紧紧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地上摔碎的不只是一只镯子,更是她的心。
她爱了大半辈子,恨了大半辈子,到如今,却也只是一场笑话。
“娘……”小孩子天生的敏锐让铭儿察觉到许春弄的难过,下意识靠向她,想安慰她。
许春弄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尽力挤出微笑,自己却看不到那微笑又多么难看。她蹲下身去
摸了摸铭儿稚嫩的脸蛋,道:“铭儿乖,我们走。”
遂站起身,拉着铭儿便要走。
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闻不悔的声音:“走了,你又能去哪?”
“我的事于你无关。”
“你不管自己的死活,难道也不管铭儿的死活了吗?”
许春弄浑身一震,脚步曳然而止。
身旁的铭儿下意识牵紧了她的手。
“暮衣,我倒是小看你这位远房堂姐了。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得还真是恰到好处。” 长歌
站在远处,看着这情形伸手弹了弹衣上的灰尘,
“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许暮衣淡淡说道。许家的人想来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就好比当年
她家遭遇祸事,所有的许姓亲戚无一人伸出援手一般。到后来林家出了事,许家人已经冷漠到连自
己的女儿都不愿相认了。
长歌朝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走动之间裙摆叠起了一层层的波浪,有如莲花绽放。许暮衣则
跟了上去。
“你是故意站在那么明显的地方让闻不悔看到的么?”许暮衣撩了撩长发,叹息。
“是又如何?”长歌低笑出口。
或许,她们一手布下的局很完美,但殿下自幼聪明过人,闻不悔也非庸才,许多事不论是她,
或是他,心里或多或少都看透了一些,可他们却只能心甘情愿走进她们一手布下的局。
呵!
这就是人心。
若你心有牵挂,恁是你的聪明举世无双,最后却只能心甘情愿的称谓别人算计的一颗棋子。
长歌的眼儿落在府中的景物之上。
这亭台楼阁,这迂回的走道,这姹紫嫣红的花儿,这府邸的主人,每一样都让人心存羡慕。
所以,殿下的心,被这座闻府禁锢了。可这府邸的主人这一生却被“责任”二字紧紧掐住了咽
喉,她并不否认这个男人的优秀,但他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又怎能给殿下心无旁骛的一心一意?
她想让殿下明白一个事实——这闻府固然好,却不会是她的家。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长歌停下了步伐,回头,紧紧望着许暮衣的眸子,似是在寻一个慰藉,语
气却无比坚定。
“暮衣,她不属于这里。”
许暮衣却只能在心中悄悄叹气。虽然长歌不承认,但她一直坚定的决心也动摇过,如若不是,
又何必寻求别人的认同?
闻秋见到琳琅时,她正卧在榻上假寐。她安安静静在一旁坐了约莫两刻钟,琳琅依旧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