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宝玉如何发作,且看下回。
第九回
上回说道,那宫中元春忽地传出话来,命宝玉与宝钗正月十五完婚,阖府皆惊。贾母命人来叫宝玉过去,也将消息说了,不想宝玉一听此信,却不由怔住了。麝月等又惊又怕,生怕他出个什么好歹,忙上去推他,叫了好几声“宝玉”,宝玉方才醒转过来,笑问:“怎么了?”
麝月等面面相觑,笑道:“我们以为你欢喜得呆了呢!”
宝玉怔怔道:“欢喜么?不过这么着罢了,有什么好欢喜的?”
众人心下惴惴,却也不敢说什么,还是麝月勉强笑道:“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呢,这是做什么?快换了衣裳过去吧!只怕老爷也过去了,你若去迟了,可怎么好?”
宝玉“哎”了一声,便任着麝月等人急急忙忙地与他换衣裳,罢了,方由众人簇拥着往贾母上房去。
贾母上房,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等人皆已到了,尤氏先笑道:“哎哟,这可是大喜事啊,宝姑娘的人品我们都是知道的,如今又是娘娘的意思,可是恩典呢。这些日子总没什么好事,如今正好冲一冲。咱们便好生筹备起来,热闹一回,这晦气就能跑了。”
王夫人笑道:“这话说的很是,娘娘在宫里总惦记着宝玉,如今他的婚事一成,娘娘也就放心了。”
邢夫人却道:“这不早不晚的,怎么突然的提起宝玉的婚事来了?先前竟一点风都不闻的。”
王夫人道:“宝玉也这么大了,也该谈亲事了。琏儿在这个年纪早娶了凤丫头了。”
贾母皱了眉头,尤氏忙笑道:“论理这话不该我说,宝玉打小身子就弱,那时那个和尚说了不该给他早成婚,否则便有灾祸。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顿了一回,又道,“只是如今这个岁数了,也是该议婚了。到底是娘娘想的周到,这亲姐弟,总是比旁的亲和些的。”
众人又说了几句,却见贾母脸上淡淡的,便也不敢多说,只得赔笑罢了。
忽又听得外面丫头说道:“宝玉来了。”一面说,一面早有丫头打起帘子来,只见众人簇拥着宝玉进来了。贾母便道:“宝玉,快来。”
宝玉规规矩矩地上前行了礼,方在贾母身边坐下,贾母便拉了他的手上下看了一回,皱眉道:“怎么又清减了?学里可不比家里万事都是全的,这伺候的人更该尽心才是。怎么竟让宝玉瘦了这么些?都是怎么伺候的?”
众人心里已是明了贾母心中不爽快呢,哪里还敢答话,只低着头不语。还是宝玉笑道:“老祖宗不必生气,他们伺候的好的很,并不与他们相干的。只是这两日太爷讲的学深了些,我多费了些□夫去想,不妨事的。”
贾母叹道:“你上进是好事,只是也该顾着身子不是?这泰山也不是一天就堆出来的,学文作诗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可惜你也没个好伴当陪你读书,若是你身边有个好学问的在身边指教些,也少走些弯路,少些累乏。改日请个有学问的先生来,你才好能正经学些学问。”
李纨此时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兰儿也还小,虽说也跟着宝玉在学里,倒还是宝玉教他的多些呢。”
宝玉笑道:“这有什么,老爷总说我的不务正业,确也属实。如今想将这心思放在这上面,也颇觉难了。倒还是兰儿长进快些,反让我羞愧的很了。”
尤氏笑道:“这话说着便知长进了,从前哪里会说这话?”
凤姐道:“可不是么,那会子成日家和姐妹们玩耍,便是做学问,也不过是想着什么‘干’啊‘湿’的,生生烦碎死人,还偏要拉着人家去,说的好听是监社御史,左不过是个出钱的主罢了。”说的众人都笑了。
尤氏笑道:“这过不了多久,就有‘干’啊‘湿’的好做了,这夫唱妇随,可不有趣么?听说宝姑娘对这些更是精通的。往日你们那个什么诗社不是她做的最好么?”
宝玉道:“做的最好的,并不是她。”
众人一顿,不由面面相觑,皆知他心中又些痴病,尤氏也后悔一时口快,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那边王夫人的脸上已是不渝,贾母却是无事人一般,道:“她们姐妹几个的聪明劲是不比宝玉差。”
凤姐忙道:“可不是么,也不看看是谁□出来的?咱们家的姑娘们可是比得过一个个的秀才呢!”说的众人都笑了,贾母笑骂道:“罢了罢了,湿的都不知道,还嚼这些干的做什么?快罢了吧!”
邢夫人笑道:“凤丫头虽说胡闹,这话却也不错的,往日们姑娘们都在,却是个个好的很的。薛姨太太家的宝姑娘便最是出挑的,端庄大方不说,又聪明孝顺。这段日子薛家闹的这样,若不是这宝姑娘忙前忙后,那边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二太太好福气,得了她这么一个好媳妇。等过了门,在读书上便更能帮着宝玉一些了。日后宝玉得了□名,咱们面上也光彩了。”
王夫人听她说的阴阳怪气的,心中没好意思,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驳她,只淡淡道:“承你吉言吧!”
那边贾母却道:“这凤丫头也有凤丫头的好处,琏儿虽不是你生的,却也管你叫妈不是?这也是你的福气。”
邢夫人笑道:“是,她虽在这边管家,却也常回我那边伺候我,这孝心我是知道的。还是老太太有眼光,替琏儿娶了这么个好媳妇。若是我们,指不定挑个什么歪瓜裂枣不中用的,白拉扯一车不中用的亲戚来攀扯呢!我素日总想说,却总不得机会,今儿难得,便谢谢老太太了。”
众人含笑不语,王夫人面上如无事一般,唯贾母笑道:“难得你这样清白,日后也该好生管着琏儿一些,不许让他欺负凤丫头,不然我可不依。”
邢夫人道:“他如今也是长进了,再不敢胡闹了。”
又说笑了几句 ,便听丫头道:“二老爷来了。”邢夫人等便笑道:“既如此,我们就先走了,等老太太闲了再来陪老太太说话。”
贾母便道:“去吧!”
邢夫人等人便告辞退下出去,只剩了王夫人宝玉,而后方听贾母道:“请二老爷进来。”
一时贾政进来,王夫人宝玉都从椅子上站起,贾政在左手第一张椅子上坐了,王夫人便坐了右手第一张,宝玉站了一旁。却听贾母道:“娘娘的意思,是聘了宝丫头给宝玉,你怎么想?”
贾政道:“既是娘娘的意思,咱们便遵从就是了。只是——娘娘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贾母冷笑一声,道:“她是从谁的肠子里爬出来的,便是听谁的了。”
王夫人在一旁不发一言,贾政瞪她一眼,道:“蠢货愚妇!这薛家如今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么?蟠儿还在牢里,没的给咱们家惹灾祸!给娘娘招麻烦!这门亲事结了,有什么趣儿?”
王夫人白了脸,道:“这是娘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