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气道:“你也知道他那么大年纪了,你怎么不劝着他些?尽是纵着他,才闹出如今这样的事!”
邢夫人哭道:“我哪里没劝过,可也得他听进去才好。”
贾母道:“他若不听你的,你就该来告诉我,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跟我说过一言半语?”邢夫人无言以答。贾母叹息一声,道:“罢了,叫琏儿来,去打听打听。”凤姐答应着,一时去了。
那边贾珍贾蓉也得了消息,只是此时尴尬,不好过来。况他们也都是此中常客,就怕被贾母问及此时,便托言查探消息,只得遣了尤氏和胡氏来请安说话。
次日凤姐正在屋中歇息,忽听丫头道:“二爷回来了。”便见帘子一掀,贾琏已咳声叹气地进来了,凤姐忙道:“可有信了么?”贾琏道:“那刑部大牢里守得跟铁桶一般,一点风也透不进,能有什么消息!”
凤姐听他语气不顺,知道是受了气了,便也不理论,命平儿倒了杯茶来,送至他跟前,道:“好了,别生气了,再没消息也得到老太太那边说个话,不然老人家也得担心了。”贾琏“嗐”了一声,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老子嫖 妓被抓着了,还要让儿子去想辙救去!”
凤姐冷笑一声,暗道:你又是什么好料?别把自己撇的这么干净!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贾琏忽地从炕上直直坐起,道:“我忽然想起来,这如今的刑部侍郎姜越,可不就是北静王的表兄么?我正好求求他去,算来咱们也是亲戚。”
平儿正好端了茶来给凤姐,此时笑道:“这只怕不妥。”
贾琏啐道:“小蹄子,你知道什么妥不妥的?”
平儿冷笑道:“我自是没有二爷有见识。只是人情世故倒还知道一些,如今王妃才生产,那边王府正是欢喜的时候,听说那流水席至今还未散呢!便连皇上太后的赏赐也是每常都有的,二爷可见过哪家有北静王府这样的圣眷的?他们正热热闹闹的,偏咱们冲上去说:我们大老爷逛窑子时被你表弟的属下给拿了去,烦请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我倒想瞧瞧这北静王府的人怎么个回应法。是好生好气地款待二爷,还是让人把二爷扔出去?”
凤姐在一旁撑不住早笑了,小红彩明也都忍不住低了头抿着嘴笑。贾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道:“那该怎么办?”又叹道,“照你这么一说,我哪里还说的出口?”
凤姐正欲说话,却听外面丫头道:“那个夏太监来了,二老爷不在家,还请二爷快去见见。招呼的人说他面上很不好的样子。”
贾琏凤姐夫妻两个惊疑不定,贾琏也顾不得换衣裳,忙忙出去了。凤姐忙叫平儿拿了二百银子的银票追上去交与贾琏,自己在屋中忐忑不安地等着。
一时贾琏至书房,便见夏太监正在那里等着。贾琏忙上前请了安,笑道:“公公今儿得了闲,怎么有空到我们这里来坐坐?”
夏太监冷笑道:“托你们的福,咱家如今可有空的很了。”贾琏一听这话音不对,忙笑道:“公公能来,自是我们的福气。”边说,边把袖中的二百银子的银票瞧瞧递与夏太监。
夏太监瞟一眼,也不客气,接了便拢进袖子里,而后方慢慢道:“我说琏二爷,你们府里也太糊涂了。此番多好的机会啊,这北静王妃产子,太后正喜得什么似的,天天往王府赐东西。陛下是个孝子,太后高兴,他自然也高兴,这不宫里的妃嫔举凡数的上号的,都升了一级,图个喜气。便是升不了的,也得了些赏赐。这贾贵人算来是北静王妃的表姐,看北静王妃面上,太后陛下也能宽待她些。又有咱家在旁边敲敲边鼓,便是复不了妃位,这嫔是跑不了的。来日方长,更胜从前也不是不可能的。偏你们那个大老爷竟闹出了这样的事……”
贾琏心中一凉,结结巴巴道:“这个……公公……我们大老爷,许是误传……”
夏太监道:“得了吧,还瞒咱家呢?刑部的折子早在陛下的案上放着了。陛下最恨这个,只是如今朝中还有其他的事,陛下一时不好发落他罢了。昨儿又亲训了贾贵人一顿,降为采女。如今你还当什么事都没有呢,做梦吧!”
贾琏面上都白了,道:“公公救命!还请公公救救娘娘,救救贾家啊!”
夏太监摇摇头,叹道:“琏二爷,咱家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说罢,便扬长而去了。独留贾琏一人跌坐在地上。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
卷七
第一回
碧环带着丫头伺候迎春盥洗,而后又梳头妆扮起来,就着镜中迎春娇美圆润的脸庞笑道:“奶奶近来气色越发好了,今儿是小世子满月,奶奶要过去王府,要穿什么衣裳才好?昨儿大爷让人送来了两套衣裳,倒是好样式的。”
迎春道:“什么颜色的?拿来我瞧瞧。”
碧环忙叫丫头去拿了来,却见一件是大红百蝶穿花样的,一件是浅紫云纹折枝莲花样的,俱是时新的款式。碧环笑道:“奶奶看哪件好?我瞧着这红色的倒是更喜庆些,不如穿这件的好。”
迎春看她一眼,不语。绣橘在一旁抿嘴一笑,道:“你既知道今儿是北静王府小世子的满月宴,也该知道这大红也只今日的主人才可穿的,怎么竟想着让奶奶穿大红的呢?”迎春也笑道:“我觉得倒是这浅紫的更好些。”
碧环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本是孙绍祖的房里人,当初迎春初进门时,她没少给她脸子看,只是风水轮流转,如今却是反过来了。思及如今孙绍祖对迎春的言听计从,又想到当日最猖狂得志的陈氏如今已被孙绍祖给打发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不由心下一哆嗦,忙跪下道:“是奴婢考虑不周,请奶奶恕罪。”
迎春在绣橘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裳,又簪上簪环首饰,对镜前后皆看过几回,已是妥帖了之后,方道:“罢了,起来吧,你也不知道这规矩,再说这伺候我穿衣服的事本来也不是你该做的。”
碧环面上一白,道:“奶奶别生气,奴婢伺候奶奶和大爷,是奴婢的福气,虽说这规矩奴婢不懂,还请绣橘姐姐教导一番。奶奶待奴婢这样好,若不好生伺候奶奶,如何过意的去?”
迎春道:“你这是何必?”
碧环忙道:“这是奴婢的一片孝心,还请奶奶成全。”
迎春看她一眼,叹一口气,道:“罢了,你既这样坚持,我也随你了。绣橘,你这几日便好生给碧姨娘说说规矩。”
碧环满面惊喜,知道得了如今的迎春这么一句话,自己便算是有了保障了。
绣橘答应了,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碧环,心中冷笑。早有小丫头上来带了碧环下去。一时又有丫头送了早膳来,迎春看时,是一碗珍珠米粥,四碟精致小菜,便吃了两口。饭毕,便有丫头端水上来伺候迎春洗漱。
正忙时,却见外面一个丫头忙忙走来,在绣橘耳边耳语了一阵,而后绣橘脸上就变了,问道:“这可是真的?”那丫头忙道:“给我哪个胆子敢在姐姐这里撒谎?”绣橘又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丫头道:“也该有一段时日了,我也听得不大真。只姐姐千万别和人说是我说的。我听她们说,大爷下了死令,谁敢在大奶奶面前露一点风,便立即打死!”绣橘点点头,拿了一个银锞子出来给她,道:“你放心,且去吧!过两日我再同你说话。”那丫头忙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