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在园中已听得了珍珠要出去的消息,如今见了王夫人,心中早已明白了三分,想来珍珠去了,上位的就是她了。当下只觉喜不自禁,只是当着王夫人的面,强自按捺下心情,道:“宝二爷今儿好,早起进了半碗碧粳米粥,一个面饺子,半个小花卷儿,两口咸菜丝儿便罢了。因说今儿不出门,但也要到老太太那里去,便捡了一件家常穿的孔雀蓝绣蝙蝠穿花样的长衫穿着。早膳后,可巧宝姑娘来了。二爷便和宝姑娘一起往老太太那里去了。跟了出门的是秋纹并两个小丫头。”
王夫人听她说地清清楚楚,没有一句废话,越发欢喜,道:“很好,你伺候的好了,日后也有你的好处。”
麝月羞红了脸,道:“伺候二爷是我们的本分,哪里敢想别的。”
王夫人点点头,指着珍珠,道:“珍珠的娘今儿来了要赎了她家去。只是宝玉屋里不能一下子没个管事的人。便等到老太太寿日之后她再出去。我看了这么几年,宝玉屋里你也是头一份了,如今珍珠要去了,便定了你挑了这事儿吧!你可愿意吗?”
麝月红了脸,道:“太太吩咐,敢不尽心么?”
王夫人含笑道:“好,等会儿回去,你好生和你珍珠姐姐学,日后我可把宝玉交给你了。”
麝月喜得热泪盈眶,忙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道:“太太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二爷,不辜负太太的期望。”
王夫人笑道:“好好好!快起来吧,仔细地上凉。彩霞,快扶麝月起来。”
彩霞便上前扶了麝月起来。
麝月笑道:“多谢姐姐了,哪里当得起。”
彩霞目光一闪,笑笑不语。
一时王夫人又道:“去把前儿收拾出来的衣裳裙子拿两套给麝月。”
彩霞答应着去了,果然拿了个包袱出来,王夫人道:“这是我从前的衣裳了,没穿过几回,颜色都是好的,只是我如今穿都是太艳了。白收着也霉坏了,就给你两套吧!”
麝月受宠若惊,忙接了来,跪下磕了头道:“谢太太赏。”
又说了几句话,王夫人方才似想起珍珠的样子,道:“你服侍了老太太一场,老太太赏了你五十两银子。这几年也服侍了宝玉一场,我也不能没有表示。只是不好越过老太太去,就赏你四十两吧!”
珍珠受宠若惊,这是显示最后的仁慈么?只是白花花的银子白要白不要,遂也跪下磕了个头。彩霞早把一包银子递过来。珍珠谢过便接了。
王夫人道:“嗯,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吧!”
珍珠和麝月便告辞出来。
出了门,玉钏儿和彩云见了,都有些明白的,笑着恭维了几句。麝月强忍着笑谦辞了几句。而后二人便告辞回去。
一路之上,遇见了不少丫头婆子。珍珠不止一次收到了类似于“同情、怜悯、真糊涂、真傻”的眼神,只做没看到。
终于麝月没忍住,道:“好姐姐,你这一去,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见呢?”想弹几滴眼泪帮腔来着,可太高兴了,实在哭不出来,配着悲怆的声调和强忍欢喜的脸孔,这模样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珍珠轻咳一声,道:“是啊,我也实在舍不得你们呢!”
麝月继续悲情,叹道:“我们是出不去了的,还是姐姐有福气,能出去一家子团聚的。日后姐姐一定要常来看我们啊!”
珍珠继续咳,道:“一定一定。”
回了怡红院,众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说个不住。眼尖的已看到了麝月手中的包袱。
珍珠在麝月“羞涩”的眼光中,传达了王夫人的命令。众人看珍珠和麝月的眼神顿时变了。人员也分成了两派,且比例严重失调。
一派自然是恭维道贺为主的,围在了麝月身边,奉承贺喜酸妒语,说个不住。人满为患,七嘴八舌,将麝月为了个水泄不通。
另一派则是“一枝独秀”,瞪着珍珠说不出话来。真的是一枝独秀啊,就晴雯一个人,还是那谴责、无奈的眼光看着珍珠:你也太不争气了,好好的要出去,白白便宜了麝月那小蹄子……巴拉巴拉。
珍珠翻个白眼,暗道:天啊,谁来救救她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忙的要死,也倒霉的要死。工作不顺,家里也不顺当的很,本来预备的构思一点都憋不出来了。希望这样的日子快点过去啊!不然等天热了,我就更没有写文的心思了!
不过会尽量赶出来的。
叹息……
第八十五回
而今日的事,在大观园中虽说不至于掀起轩然大波,但是却也有不少人多了许多话题。
潇湘馆里,紫鹃为床上的黛玉整好纱帐,而后听黛玉道:“珍珠姐姐出去了,倒是好的,她总想着一家子团聚,如今总算是好了。”
紫鹃道:“是啊,她这段时日病的这样,每日愁容满面,我看得都心酸。”
黛玉道:“她素日的言语,我便知道她不是想留在这里的。”
紫鹃奇道:“这话怎么说?”
黛玉道:“你竟没注意么,往日她称呼二哥哥可不同其他的丫头们直叫‘宝玉’,都是称‘二爷’么。……”
紫鹃想一回,方笑道:“往常倒没注意,姑娘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
黛玉道:“身在富贵之境,又能有几个人心台清明的?故我才说她好。”说罢,想到今日珍珠与孙氏母女情深,虽未曾有一丝接触,但关怀之情溢于言表,不可谓让人不心动。黛玉想着,不由叹了口气,忍不住拿出枕头底下放着的那封不知看过几遍的信来,小心翼翼地拆开,又细细看了一遍。
“……我儿且暂放宽心。事出突然,为父之行程只得推迟数月。但快则中秋,慢则冬至,为父定然上京,与我儿团聚。今岁除夕,父女共聚天伦之乐……”
看着看着,不由将眼圈儿又红了。
紫鹃见了,忙劝道:“好姑娘,快别睡哭了,仔细明儿抠了眼睛,老太太问呢!”
黛玉方才又小心将信收了,放至枕头底下,合目而睡。
紫鹃躺在外面值夜的床上,看着床幔之中俏丽的身影,暗暗叹了一口气。
秋爽斋
探春枕在榻上,沁凉的芙蓉簟也不能缓解心头的燥热,止不住翻来覆去。
上夜的侍书小心道:“姑娘,天不早了,早些睡吧!”
探春好半晌不言语,侍书只当她睡着了,不想又忽然听她坐起身来。侍书忙起来,隔着轻纱帘子,就着淡淡的光线,只见探春抱膝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如一尊塑像一般。
侍书道:“姑娘可要吃茶?”
探春似才回过神来,道:“嗯,有些渴了。”
侍书忙起来,下去盆内洗了手,先伺候探春漱了口,方倒了温茶来与探春吃。
探春吃了几口,便罢了。侍书见她面上沉得如霜一般,一声不敢言语。
探春便道:“你睡去吧!”自己复又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