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真是遥远啊…… 远得他都忘了自己醉的躺倒在谁的脚边,是谁将他一脚踢到湖里,又是谁歪着头叉着腰说:还晕吗,岑七?
还晕吗,岑七?
冷不丁的,岑寂一个激灵,猛的推开温黙吟,接着面色失控的四下张望。
温黙吟眸色剧变,勉强维持着平静,轻声道:“怎么了?”
岑寂似是没有听见。他一个踉跄奔到窗边,又步履不稳的在屋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没有,什么都没有。那是幻觉,那句“岑七”是幻觉!
岑寂没来由的绝望了起来。
他想嚎啕,却涩了喉咙;他想狂奔,却又无力迈步;他伸手想努力抓些什么,却总是一次次握住一片虚无。
“七哥,七哥,你怎么了?”温黙吟走了过去,想捧起岑寂的脸。
恍惚中,岑寂只觉一股兰花般的香气愈来愈浓,逼得他不禁向后退去。
他大睁着双眼,面前的景物全部模糊成了一片,满屋的绯红晃来晃去,渐渐交织成一个绯红色的身影。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似石隙中开出的花,在一片冰冷中绽放着令人不舍的温柔。
蓦地,他眼前一黑,向后直直倒下,而他嘴角噙着的笑容,犹如破空而逝的流星,坠地陨落。
寻衅
班澜说除夕楼的鸳鸯什锦锅最是好吃不过。
这话班澜说了八年,或者说,这话班澜对方霍说了八年。
方霍问班澜你怎么知道那什么什锦锅最好吃。
班澜说她有一次被小痞子追着满街跑时,路过除夕楼闻到了里面传出来的香味。
方霍又问那你怎么知道那香味就是鸳鸯什锦锅呢。
班澜说那是因为她跑过去的时候正巧听到跑堂的小二喊了一声“这位客官,您的鸳鸯什锦锅,请慢用”。
方霍恍然大悟得“哦”了一声,说那得空了你请咱去尝个鲜儿?
班澜毫不犹豫地揽上方霍的肩,说那没问题,等二师兄藏的那把雕镂竹扇让我找着了卖掉,我请你把除夕楼吃个遍!
这顿饭班澜最终还是没有请成,因为是方霍掏的腰包。
方霍戳了戳盘里的菜,道:“喂,我是来请师姐吃饭的,不是请臭脸吃饭的。”
班澜正在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接着变了方向,夹了一块肥得流油的扣肉,手腕一抖,白花花的肉片直直摔进了方霍的碗里。
“你!”方霍向侧边一闪,躲过了四溅的油星,怒道:“你做什么?”
班澜道:“堵你的嘴。”
方霍大为不满,道:“要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我才不请你下馆子的!”
班澜“啪”地一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瞪着方霍道:“谁心情不好?我哪里心情不好了?”
方霍猛不迭的咳了起来,刚喝进的水没少从鼻子里喷出来。
他指着班澜一副挑衅的模样,边咳边道:“你……咳咳……这模样,哪里……咳咳……像心情好的?”
“而且,”方霍顺了顺气,指了指桌上色泽诱人的鸳鸯什锦锅,道:“从这菜端上来起,我说了一句‘笋子味鲜,你尝尝’,你就心不在焉的不停夹笋子,我说‘红椒太辣,你别吃’,结果你竟然开始心不在焉的只夹红椒!”
班澜皱了皱眉头,嘟囔道:“娘的,我说怎么这么辣。”
方霍翻了她一眼,道:“这饭吃得真搓火!”
班澜正待接腔,忽见酒楼里进来三个人。
进来三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酒楼里每日来客无数,来了谁走了谁没人记得住。只是此时进来的三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大,仿佛生怕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个的到来。
他们才一进来就随口点了酒菜,刚坐下就又开始高谈阔论。
班澜看着那三人,那三人却没注意到班澜。因为他们从进来到坐下,根本就没正眼瞧过别人。
班澜淡淡扫了三人一眼。
这三人她见过,而且是不久前才见过。
中间那个白须疏眉的老者,便是前日在空山岭质问她的齐掌门,左边的虬髯大汉与右边的黄脸少年,正是他门下的弟子。
班澜有意无意地拨拉着碟里的菜,原本看着还清爽可人的一碟炒茭白,被她的筷子搅和的乱七八糟。
“呜……”方霍一声悲鸣,再也吃不下去了。
“师父,你说那班澜所言真是事实?”虬髯大汉嗓门声音奇大,听得方霍差点没跳了起来。
“说你呐??”方霍忙低声问道。
班澜不答,继续凝神静听。
“依老夫看来,那些都不过是托辞。”齐掌门哼道:“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温黙吟,也有被自己夫君背叛的时候,哈哈!”
那黄脸少年也附和地笑了两声,接着道:“师父怎么看得出那班澜早已看上姓岑的小子了?”
齐掌门侧过头,看了眼那黄脸少年,道:“这个,待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就会明白了。”
黄脸少年一扬眉,正待开口,那虬髯大汉插口道:“周师弟,以后娶妻可莫娶班澜那样的野丫头,不然以后江湖上的人都说你管妻无方,莫地煞了脸面!”
闻言,方霍紧咬下唇,笑倒在桌上。
齐掌门抚了抚白须,道:“老夫倒认为,那温黙吟更是碰不得。”
“哦?”黄脸少年不解。少年人总是向往美的事物,通常对佳人更是缺乏抵抗力。
齐掌门道:“离经叛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计深沉。”
话音未落,忽听的脚下“当啷“一声,三人齐齐低下头去,却见地上躺着一只被摔得四散的茶杯。
待得三人坐起,惊觉面前多坐了一个绯衣女子。
“班姑娘!”齐掌门多少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接着一转念,想到自己适才对温黙吟的那番评论,登时神色几经变幻。
班澜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指了指桌上刚刚端上来的一盘鱼圆粉羹,道:“谁叫你们跟我点一样菜?”
方霍瞥了眼自己面前的那盘鱼圆粉羹,心下悲呼:这丫头开始挑衅了……
那黄脸少年面露蔑色,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姑娘你啊。被男人甩了不躲在家里哭,还出来四处跑,真是百折不挠啊。”这话语气极是讽刺,可班澜听在耳里,恍若未闻。
“你是用剑的?”班澜看了眼黄脸少年腰间的长剑。
黄脸少年不屑道:“你懂剑?”
班澜摇头道:“我不懂。他懂。”班澜回身,指向方霍。
方霍正夹起一只鱼圆放进口中,闻言,登时被咽了一半的鱼圆卡了喉咙。
“咳咳……”方霍抓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两口,才舒畅了些。
跟我有一文钱关系吗?方霍扭头狠狠瞪了班澜一眼。
错就错在班澜和那少年坐得很近,方霍这怨念的一眼尽数被那黄脸少年收了去。
那少年目中精光一现,蓦地站了起来,朝着方霍走去。
“辰儿。”齐掌门唤了那少年一声。他将方霍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未看出他的来历,不禁有些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