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会儿,发现小姐没回应,抬头一看,孟小姐轻锁蛾眉,芊芊玉指曲起来,轻敲自己光洁的额头,正在冥思苦想些什么。
“小姐,你想什么呢?”
孟小姐不答,只是在喃喃自语,“除非,除非……原来还有例外……不成,我得想想办法才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荣兰的一通话,孟小姐只听见了‘除非’二字,脑海中灵光一闪,心里突突乱跳起来,暗道万事都有例外,我从小就在担忧出嫁之后该如何过活,可是一直不得要领,想不出好办法,本以为这次终究躲不过,要被爹娘硬嫁去皇甫家中了,不想却出了如此变故。
虽然也很忧心皇甫老元戎的安危,但那并不是因为皇甫少华是我未婚夫婿的原因,主要是因皇甫老将军为官清廉公正,人品端方重义,在云南这些年名声甚好,百姓交口称赞,所以令人敬佩。
我与那皇甫少华从未谋面,知他是园是方!可实在是对他生不出多少担忧挂念之情。这么说虽然有些无情冷漠,不符世俗礼法,可实情如此,我孟丽君自小读书明理,却也不屑为了给人看就去假充节妇,做那些哭丧的样子出来。
现在这个局面,虽说是忠良被诬,令人扼腕,但是于我倒是一个机会,何不以此为借口,只说要为夫家分忧,扮作男装,离家出走,走出这深宅大院,自去做一番事业出来,日后如果真有所成就,能帮上皇甫家那是最好,帮不上却也不是我的错。
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近日来,她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深觉前途黯淡,忽然起了这个念头,顿时好像有一丝曙光在眼前一般,顿时抛下了那些烦闷抑郁之情,细细打算起来,知道兹事体大,绝非儿戏,一定要打算清楚明白了方可有所动作。
此后数日,孟小姐就开始着手计划起偷跑之事。
自己一个姑娘家,又从小娇生惯养,一人上路肯定不行,定要带个伴儿互相扶持才好。观察考虑了几天之后,将人选定为自己的贴身丫鬟荣兰。
荣兰年方十三,憨厚老实,生得敦敦实实,很是健壮,又是自小跟在孟小姐身边伺候的,十分贴心,带她一起走是再合适不过的。
至于乳娘的女儿,自小的女伴苏映雪,孟小姐十分慨叹和她志不同来道亦不合,只好忍痛和她分别了。
挑好了同行人选,接下来就是生计问题,要尽量多带些钱财傍身才好,正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多带些钱总是没错。
于是命荣兰将历年来自己的体己都拢到一处查点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小姐我忽然想理理自己的财物。
荣兰很是奇怪,这小姐,前些日婚期在望,她一天到晚拉长一张脸,也不知清点自己的嫁妆,这会儿婚期不知要被推到哪年哪月去,她倒想起来整理财物了!
将自己保管着的小姐历年来攒下的月例零用钱,逢年过节长辈们给的金银如意,富贵长命锁,大小元宝,再还有老爷太太,还有少爷给添置的金银珠玉首饰一大包统统捧出来给小姐过目。
孟小姐看看不太满意,金银首饰,美玉环佩,明珠宝石串子倒是不少,纹银却只有两百两及几块散碎的,这出门可是不太方便,看来过几日要悄悄地派荣兰出府一趟,将几件不起眼,没甚特色的首饰拿去当铺中换成银两才行。
第5章 月夜私逃(上)
老天爷好像是故意要促成孟小姐离家出走的惊骇之举,这一年的十一月末就传来皇甫老将军前线投敌的消息,天子震怒,已经差人去皇甫亭山的祖籍之地江陵,锁拿皇甫家的家眷上京问罪。
转过月来就听说锁拿皇甫将军家眷的囚车半路被劫,尹夫人与皇甫姐弟下落不明,全部都在通缉之中,孟尚书夫妇忧心忡忡,新年都没能过好。
阖府上下的心绪还没有定下来呢,初春二月,京中又是一道圣旨传来,赐婚孟家的丽君小姐与皇后胞弟国舅刘奎壁,特命二人三日后完婚,婚后刘国舅即刻携家眷进京,授威武大将军职。
这下孟尚书傻了眼,避无可避,圣旨难违,绕了一大圈女儿这下只能嫁进刘府去了。
只好反过头来劝孟小姐,“女儿啊,刘家二公子虽说比皇甫少华公子要稍差着一些,但其实也是少年英俊的风流人物,如今又贵为国舅,家世人才配女儿你都是足可以的,现在圣旨一下,更加违抗不得,爹娘看来,只怕天定的姻缘就是如此,你嫁去刘府也是好的!”
孟小姐碰到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由暗呼天助我也,这下可以出走得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了!
假意不肯,紧锁柳眉,惨淡玉容,“爹爹啊,女儿尝闻,烈女不侍二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如今已许配于皇甫家,如何能二婚再嫁?若是嫁了岂不使爹娘失颜,门楣受辱!大不了女儿一死全节便是!”
孟尚书急得团团转,使劲揪胡子,“丽君啊,女儿呦,你以前不是最看不上这套伦常礼法的吗?气得为父差点想要家法管教,这会儿怎么忽然讲究起这个来了!哎呀,你可千万要想开啊,一死全节什么的,不到万不得已时千万不要做,你可还有父母兄弟呢!怎能抛下老父慈母,就这么去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孝!”
孟小姐不做声,一脸忠贞毅然状,吓得孟氏夫妇不敢再多说,嘱咐映雪和荣兰一定要看好了小姐,这才唉声叹气地离去,准备给她些时间缓缓,明日再来继续劝。
到了晚间,荣兰死也不肯去外间丫鬟守夜休息的软榻上睡,硬要在孟小姐的床跟前打地铺。孟小姐知道她这是防着自己轻生自尽,所以要牢牢看住。
心中暗笑,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本小姐才不会去做那种为了如此不值的理由就轻生的傻事,爹娘辛苦养我到这么大,难道就是让我为了这么点虚名去自尽的?太也说不过去。
不过她正好准备游说荣兰和她一起离家,晚上睡得这么近,十分方便她说话。就不多推诿,任荣兰在床前地下打地铺。
等到荣兰收拾好了各处,吹熄了烛火,钻进了地下的铺盖卷后,孟小姐故意翻个身,幽幽地长叹一声,此时夜深人静,四处静谧,这口气叹得婉转悠长,哀怨动人,阴气森森,荣兰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寒毛直竖。
“小,小姐,你还没睡着?这大半夜的怎么在叹气?”
“我心里烦闷,睡不着啊!”
荣兰暗道,那是你闲的了,今天午后无事时,我看你还睡了一觉呢,这时睡不着也属正常,要是把我每天干的活儿让小姐你也照做一遍,保证你烦恼全无,每天躺下就能睡着,哪里还有精神去东想西想。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只好耐心劝慰,“小姐,你还在为皇甫公子揪心啊?唉,人各有命,你想得多也没用,老爷说的没错,刘公子贵为国舅,有他为婿也是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