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树不明白，但银杏姥姥的话何时错过。

在小古树的默默注视下，古裕城时时痛苦地纠结，又豁然想通，悟出了许多小古树不可能交给他的东西，却又生出更多的迷惑，更多的彷徨。

古爷爷和古爹爹被很多人欺负。青年古裕城日夜担心，焦虑变成了愤怒，愤怒无法化解，又变成焦虑。小古树见到古裕城这样，傻兮兮跑去照看古爷爷和古爹爹。回来的时候却到处找不到小古。焦急的小古树发动四方法术全线搜索，终於发现小古躺在一个小山谷底下。小古树开心地跑过去推他起来，可无论怎麼推怎麼叫，小古都没有再移动分毫。

小古树有点明白人為什麼会忽然消失不见了，為什麼从古到今会有那麼多人在自己面前祈祷着「魂兮归来」。他抱着小古不再动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这种感觉很陌生，小古树也不想现在想明白。他把古裕城的尸体带回树下，用庞大的根系重重包裹起来。

终於还是忍不住，坐在树下满手是土地大哭起来。

银杏姥姥字虚空中走出来，伸手擦掉小古树脸上的眼泪。眼泪却还是没能止住，索性抱住姥姥嚎啕大哭，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钻进土壤，化得无影无踪。

天亮了，小古树从树下站起来，决定用古裕城这个名字，去寻找更强大的力量。保护最珍贵的东西。

后来这场人欺负人的灾难结束了，国家恢復了高考，古裕城上了大学。在学校裡，他遇到了和昔年的小古一般单纯而充满理想的青年童须鹤。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银杏姥姥自那一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有一天，她带着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女孩子再次出现，并将她郑重托付给古裕城教育。

那之后很久，久到古裕城已经培养出一代学生，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就是银杏姥姥座下的一颗棋子。不过又有什麼关系呢。

那天，姥姥说完「但是」之后，很郑重地告诉小古树：「只有人才能借到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力量。」

组织比个人强大，国家比组织强大，古裕城何其弱小，可是只要宝剑锋利，还怕不能无坚不摧麼？

可是保护谁呢。古裕城这次没花多长时间就想明白了。

红头绳的小姑娘 上篇

这还是兄弟姐妹们一起玩的时候的事情了。

晓佳等人有几个大自己许多的侄女。其中二侄女号称阴阳眼，是以平生最好讲鬼故事。

今天大家聚在一起讲学校的故事。

「对了，我们学校后山以前是一片坟地嘛，传说晚上能看见一个女鬼在山上洗衣服，」老七神秘兮兮地，见大家都注意过来，压低了声音公佈答案，「要是看见了她，一定得跟她打招呼。」

晓佳不以為然，「怎麼打招呼？深夜加班辛苦了？」

「……」双胞胎老八老九互看一眼，齐声爆笑出声。

老七很挫败，「严肃！再讲一个。」

「我们学校新校区有一栋楼，十二层寝室，盖好之后老有人跳楼。我认识一女生，她说有一天有个人跳下来，就在她面前落地，四肢都摔裂了。从此叁个月没吃肉。最后请和尚来看，说是此地是黄泉入口，阴气特重，得全部刷成红色化煞。结果那边现在一群白楼裡杵着一栋红的，老傻叉了。」

「……」双胞胎老八老九互看一眼，齐声爆笑出声，「七哥走搞笑路线，鉴定完毕！」

老五大手一挥，「小打小闹。我们学校在北太平庄，被小西天儿铁狮子坟公主坟围绕着，学校主楼长得还巨像一个棺材……每到阴天的时候，就有成群结队数也数不清的乌鸦盘成环形围绕着京师大厦飞舞。」

「我小时候跟我娘睡一起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看见墙角站了一个人，浑身水汤汤的，我就跟我娘说，墙角有个人，」二侄女想了一会儿，大概是為了整理记忆，「我娘看也不看，就说没有，你快睡。可是我的确看见有个人。后来我又醒了，看见她还在那，就又跟我娘说，墙角有个人，我娘还说没有，把我往墙边挤。然后天亮了，起床的时候那人也不见了。」

大家屏息凝神，终於出现重量级的了，纷纷表示要知道后文。

二侄女又想了想，「我后来白天听见我娘跟外婆说，昨天老叁回来了。再后来姥姥出去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满身烟火味，许是上坟烧纸钱去了。」

「对对对，听说早夭的叁姐就是溺毙的。」老八说。

一下增加了事情的可信度，二侄女无人能及的阴阳眼又一次得到了大家的崇拜。

「阿二，再讲一个吧。」

二侄女的眼光在大家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停在晓佳身上，「我讲一个不太吓人的吧，有关於十二姑的。」

「好啊好啊。」事情发生在身边的地方就很刺激了，还是大家相熟的人，就更刺激了。男孩子们欣然同意，晓佳也想知道什麼事情值得号称阴阳眼的二侄女讲来听的。

「那还是十二姑差不多七岁的事情了，我也才十二岁多，」二侄女一双眼睛瞇起来，显出思考的神态，「有一次去林子裡玩，看见十二姑在林子裡蹦蹦跳跳地走着，身后跟住一个红头绳的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大，但就是不像人。而且不但十二姑看不见她，去找十二姑的十叔奶奶也看不见她。」

「啊？」晓佳本来心有餘悸，又想起红头绳叁个字，心中竟然觉得颇為安寧，好像也没什麼可怕的了。

「然后呢？」大家催。

「然后我可吓坏了，就跑去告诉十叔奶奶，十叔奶奶也吓坏了，后来就和十叔爷爷一起请了个道士来捉鬼，可是祖爷爷好像没準，还骂了十叔爷爷一通。」

「為啥不准？」

「不知道啊，十叔奶奶曾经问过我有没有再见那鬼娃娃，我说再没见过，十叔奶奶好像也放心了，这件事本来也没几个人知道，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我对这个红头绳小姑娘好像也有印象。」双胞胎的老九很篤定，扭过身戳戳软绵绵的十二妹穆晓佳，「你还记得你有一次跟我说起梦见『和一个可漂亮的小姐姐一起爬树，绑了个红头绳的』，记得不？」

晓佳茫然摇头，「多久以前？」

「嗯，六七岁？二年级吧那时候。」

「还是不记得。」

大家陷入思索，二侄女说：「可是祖爷爷不是很信鬼神的嘛？」

「对啊……不如我们去问他？」

「问谁？」

「祖爷爷。」

谁也没料到平常老实木訥内向胆小有间歇性急性人际交往障碍的晓佳会提出要去问那严厉可怕的祖爷爷对质，纷纷表示惊讶。

「嘖，去不去？」

老七感觉身為兄长的尊严被妹妹这一声「嘖」严重挑衅了，站起来胸一挺，说「去就去。」

老五感觉自己身為兄长的尊严被老七比下去，只好说：「我也去。」

二侄女得听长辈的，十二妹本就是发起人，所以浩浩荡荡一群小孩，往村中祖屋正房走去。站在门口推推搡搡，最后猜拳决定谁去敲门。这时候厢房门开了。祖爷爷从厢房裡走出来，想是看书被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