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簪阁之剑底红颜(10)
“先坐下。冷静一点,如果你也出事,你让你爹娘怎么办?他们只是失踪,未必就死了!”
舒逸听了,呆呆地放下空劫剑和包袱,听话地坐回位置上。
他又闻见了那种幽幽的、熟悉的香味,是初见清言那一天,让他觉得无比亲切无比安心的香味。
“清言,你一定要帮帮我。”闻着这美好的香味,舒逸呢喃一般双目无神地说。
“当然,我一定会帮你的。”女子抚摸着少年的头,蛊惑一般低声说,“现在,我们最大的事情,是寻簪阁。”
“嗯。”
当天晚上,舒逸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烧,病重的少年一会儿叫爹,一会儿叫娘,一会儿叫着清言。
清言把用冷水浸过的手巾放到少年高热不退的额头上,在暗夜里,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一种近似无情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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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语童到达云来客栈的时候,距离舒逸那一病已经过了好几天,此刻他已经好了许多,人看上去精神了些,正半靠在床头,端着药碗喝药。看见谢语童,忙要下床。
“舒少侠这是怎么了。”谢语童关切地问道。
“没事,一点小风寒。副阁主怎么来了?”舒逸一脸惊讶,显然对谢语童亲自前来有些惊疑不定。
“舒少侠,阁主想见一见你。”
“我?”
清言正端着一盆水进房,看见里面忽然多出来的女人,还未出声,却听见谢语童说墨夜要见舒逸,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向谢语童行礼问:“阁主怎么忽然要见我们?”
谢语童转头望着身量纤纤的女子,因为没有出门,她只作家常打扮,一身半旧不新的裙裳。
谢语童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目光一凝,上下打量了清言几圈,却想不出为什么,心下虽疑,脸上却不带出什么,神色自若地回答:“不,阁主只说要见舒少侠一个人。”
“见我一个人?”
“见他一个人?”
两个人同时发出疑问,谢语童笑而不语。
“那,等我换件衣服。”舒逸迟疑了一下,点了头。又转向清言,“或许是有了什么线索,我去看看,没事的。”
清言与谢语童便一起退出房门,在门外等着。少顷,舒逸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低声与清言交代几句,然后示意谢语童可以走了。
于是两人并肩走远,清言看着谢语童与舒逸的背影,咀嚼着谢语童刚才所说的墨夜要单独见见舒逸的话,目光中尽是沉沉黑暗。
墨夜……察觉到了什么?
第十章、孤飞自可疑
寻簪阁,不弃居。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手里拿着小银匙,往博山炉里添了一勺“暖日生烟”。香料燃烧产生的烟气袅袅地从炉鼎升起,无声无息地融入周围的空气中。慢慢的,仿佛有暖洋洋的阳光照满了房间,到处都有阳光的味道。
拿着小银匙的手很快缩回黑暗里。
屋子正中间,一张铺着湖绸桌布的红木雕花镶银圆桌上,一一摆开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太湖银鱼、细沙羊尾、藏心鱼圆、烂糊鳝丝、石笋竹林鸡、醉白虾……湖州阡陌纵横,水网密布,盛产鱼虾,太湖三宝银鱼、梅鲚和白虾最是有名,如今这桌上却只是平常事物。另有几碟糕点蜜饯,主厨手艺极是不凡,寻常糕点都让他做得精巧有趣,看上去色美味香,令人食指大动。
墨夜正在坐在桌边吃饭。偌大的圆桌,无数的碟盏,却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象牙碗筷碰撞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无比清晰,落在耳边简直是惊心动魄。
整个世界显得如此空旷。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吃的是珍馐佳肴或者残羹剩饭都没什么所谓,只是偶尔动动筷子,大部分时候,修长的五指间都执着一壶酒,眉目低垂自斟自饮。
舒逸被领进不弃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个平时高高在上的寻簪阁主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冷漠孤傲,不近人情。此刻的他看上去只是那么寂寥,面对满桌美酒佳肴、身处如此堂皇屋宇,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他是没有朋友的。他想。
“阁主,舒逸舒少侠来了。”谢语童恭谨地执下属礼回禀。
“坐。”墨夜一抬眼,示意舒逸坐下来一起吃饭。
舒逸望望谢语童,又望望墨夜,踌躇再三,还是走过去坐下。墨夜吩咐谢语童去加了付碗筷。
“舒少侠应该还没吃饭吧,陪我一起吃点吧。”墨夜随意地说。
舒逸一开始有些拘谨,见墨夜始终神色自若地自斟自饮,才慢慢拿起筷子来,瞄了瞄满桌菜肴,只向最近的盘子夹去,身子始终坐得端端正正。他从小家教甚好,秉承食有时、食不言等进食礼仪,一派贵公子做派;反观墨夜则随意得多,斜斜倚在靠背上,有一杯没一杯地喝酒。
尽管如此,旁人看去,仍旧觉得是墨夜更加优雅从容,更像个王孙公子。
舒逸到底年少,拘谨生涩的模样出卖了他的心情。
墨夜低低笑了一声,往舒逸面前的酒杯里倒了杯酒。
“来陪我喝一杯。”
舒逸忙停下筷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迟疑地看着墨夜:“阁主……”
“舒少侠,可否告知为什么要寻找红颜?”
“啊?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爹说,娘亲病重,只有‘红颜’能救,嘱咐我务必找到阁主,请阁主出手寻找‘红颜’。”
“这话,是舒正扬亲自对你说的?”
“不是,我离家游历已久,是收到了我爹的家书。”
“……家书啊,少侠能够肯定是令尊亲笔?”
“嗯,我认得的,确实是我爹的字迹,而且那鸽子是我平时最喜欢的‘灰灰’,绝对不会认错的。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暂且不能肯定。你最后一次见到令尊和令堂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四年前吧,我记不大清了,总之已经很久了。”舒逸有些不自在的摸摸头,“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江湖儿女不计较那么多的,我一心想闯出个名头,不让别人老说我是我爹的儿子,所以……”
说着说着,少年低下头去,似乎是在自责。墨夜深深看他一眼,似乎在判断眼前人言语中的真假。
“那么舒少侠又怎么会与那位清言姑娘一路呢?”
“阁主,你问这么多问题,是清言她有什么不对吗?”
“不,只是闲谈罢了,你不必介怀,我只是好奇。”
少年对这一番诚意缺缺的托辞显见是不信,却还是仔细地把与清言相遇前后情形一一道来。
墨夜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听着少年散乱的叙述,时而眉头微皱。
“最后一个问题,舒少侠,可知令堂的闺名?”
“我娘亲,我娘亲叫玉秀。”舒逸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从嗓子里逼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