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簪阁之剑底红颜(56)
“是不错,所以该放风筝。”
“哎呀楼主您别说笑话,今天一丝风儿都没有,放不起来的。”
“嗯?可是我刚才听说有人要在我腰上拴根绳子让我咻~地一下飞起来呢。”
“啊,啊,楼主,您一定是听错了,哪儿能有这种事呢。”马汉点头哈腰地悄悄后退,准备趁人不注意就跑,另外几个有样学样,纷纷以路千寻为中心开始向后挪动……
眼看就要成功逃离危险,谁料路千寻大喝一声“站住。”
几个人瞬间整齐划一地停下来,一脸僵笑。
“说,谁想出来的这种奇怪外号!说出来,饶你们一命。”路千寻气势汹汹,一脸要去找始作俑者算账的表情。
马汉眼骨碌一转,立刻将手向上一指,言之凿凿,“是苏楼主!早上我们听苏楼主这么说来着!”
另外几个人立刻附和,纷纷心中想,幸亏来的不是墨三和阁主,不然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啊,至于小蛮腰么,雷声大雨点小,到底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路千寻要知道这几人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气得咬牙切齿,幸亏他没有读心术,于是此刻,已经大马金刀地往回天楼里找苏真算账去了,只剩下刚刚说笑的人站在原地,拍拍胸口长处一口气,齐声道:“这小蛮腰,气性儿还真大!”
路千寻一路撞翻了三个医女,四个药炉,才在堆满了各种脏器尸骨的实验室里找到了正在解剖一只兔子的苏真。
“苏真!出来!我要跟你单挑!”路千寻摆了一个自认为很美的姿势,在大门外叫嚣——其实是他不敢进去,苏真这女人,整天阴森森地跟尸体打交道,那些个尸体连他都看不过眼,实在是太可怕了。
“砰!”为了某个疑难杂症烦了一早上的苏真气很不顺,猛地踢开大门,一双眼幽幽地盯着路千寻,发出的声音就像幽魂一样。
“干~什~么~”
“喂喂喂,你是人是鬼啊这幅鬼样子,难怪一直都嫁不出去。”路千寻被眼前这个女人诡气森森的模样吓了一跳。
“小蛮腰,我要解剖你!”苏真唰地一下亮出一把剔骨尖刀,双眼放光逼近路千寻。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啊,我都没怪你叫我小蛮腰,你干嘛好端端地要解剖我啊。”路千寻狼狈地在院子里流窜,拼命躲开狂化了的苏真,感到自己实在是万分委屈。
“来,乖乖让姐姐解剖,一点都不痛哦。”苏真笑得就像刚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一样,剔骨尖刀在阳光下亮闪闪。
“啊——”
那一天,路千寻惨烈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寻簪阁……
院外,马汉等几人摇摇头,叹气。
“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把小蛮腰送到狂化的苏楼主那里去,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出来呀。”
“真可怜,谁叫他是小蛮腰呢。”
╮
(╯_╰)╭
楔子
是蔷薇花开的季节,春、色已阑。
她轻提裙裾缓缓转过那条苔痕宛然的青石街,入眼便是寻簪阁外开到颓唐的几丛踯躅花,淡褪了胭脂颜色,只懒懒倚在枝头,也许今夜就要零落成泥。
“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蓦地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词句,想起旧日窗前那一本泛黄的词集,前尘往事顿时扑面而来,让那红衣滟滟的女子一时怔忡,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
余音未落,便听见阁内有人轻笑。
白衣雍容长发如墨的男子斜倚着二楼栏杆,神情优雅,笑意里却满满的全是戏谑。
女子皱了皱眉,抬起头,眉宇间是极认真的神气。
“阿夜,那边……开始屠城了。”
第一章、夜遇
在生命的前十八个年头里,沈离从来不穿红色的衣服。她偏爱那些素雅的、色泽清浅的料子,她的衣箱里,一眼望去尽是些樱草色、秋香色、柳绿、葱青、丁香、松花之类温和不耀眼的裙裳,连妃色都不曾有。
就像她整个人的性格一样,温软无害、娴雅淑惠,像一杯没加任何茶叶的温温的开水,解渴、但无味。
当然,衣服中最多的还是纯粹的白色,轻薄柔软的白色素纱、隐隐绰绰绣上几朵墨梅,穿在身上,就像笼在雾中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云雾深处的秘密。
前提是,先要有人看见她,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官家小姐沈离,是个标准的深闺美人,有着良好的教养、和出众的德容言功。琴棋书画自然要样样精通的,这是做一个大家闺秀的基本功课,除此之外,《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这女四书,也要早读晚诵、一刻不忘,只怕连梦里都不得半刻自由。
这样成长到十八岁的沈离,符合任何一个高门淑女的标准要求,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说话轻声慢语、唯恐惊着了什么人。对于她来说,也许连《烈女传》都要珍惜地当成传奇话本来读,毕竟比起女四书,《烈女传》里至少有故事可看。
日子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仿佛一眼能望到尽头,从十五岁及笄起不断有媒婆登门,前几天家中终于为她择定了一门亲事,据说对方是一个大将军的儿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就这样了吧,这一生还能有什么变化呢?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此这般,平安终老,百年之后,也不过黄土白骨。
十八岁的沈离当时,已经预见了自己荣华无双也单调无味的一生怎样走到尽头——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样惨烈的祸事的话。
不对,若要追本溯源,应该更早,早在那个夜晚她打开窗子的时候,未来,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
如果知道这一点,沈离还会不会、敢不敢去打开那扇窗?这个问题,也许她自己也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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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原本与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没有任何不同,桌上精致到生厌的糕点,院中那一方狭□仄规规矩矩的天空,手中怎么绣也修不完的女红。
绣楼里天长日久地总是安静。沈离绣了一阵子春水远山图,几案上素锦中上百种深浅不一的绿色让她的眼神有点迷离,于是闲闲地放下了绣针。随手翻开昨天读到一半的词集,斜倚着床沿一页页读过去,以此来打发漫漫长日。从“可堪孤馆闭春寒”到“飞红万点愁如海”,再抬头已是夕阳西沉、倦鸟归巢,于是又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算算日子,出嫁在即。她也不是没想过对方到底怎样人品相貌,毕竟终究将要相伴一生,然而想来想去,左不过四个字:纨绔子弟。她虽不出门,那些王孙公子嚣张跋扈的各种事迹,也常由丫鬟口中听闻,想想自己夫君,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这桩婚事,不过是两个家族的联姻,巩固各自仕途罢了。
沈离向来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开口要求什么,更何况,爹娘自小把她当做掌上明珠,到底也是娇生惯养,想来太差的人,他们也舍不得让她嫁的。想着想着就出了神,最后心中千头万绪都绞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沈离深吸一口气,把词集扔在桌上,把因为即将嫁人而产生的焦虑情绪压下去,强迫自己想点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