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中一片混乱,要好好梳理番,甫出门,见得云倾正守在一侧,怔忡地望着柱子上的掌印,恍惚入定,神情黯然悲戚。青笙正欲开口,云倾却早她说出,
“青笙,就算你失了记忆,若你再伤她,我必杀你”,云倾转过身,冷冷说道,眼眸闪了杀意,
“姑姑向来知我,我宁可死,也不会伤她,此话怎讲”,青笙定定地望着她,眸子里竟是疑惑,
“你不记得你失忆的事?你如今记得何事?”,云倾问道,
“我只记得在长宁宫的事,如何来这里,我不记得了”,青笙拍了拍脑袋,又疼得很,云倾脸色惊异,上下打量着她,半响,才叹了口气,
“罢了,如此倒好,你好自为之吧”,云倾转过身,脸色阴沉,不愿理她,青笙只好把满腹的疑问咽回嘴边。
太医昨夜就从半山腰的皇家府邸赶来,替皇后包扎了伤口,配了几幅药,今日又前来换了药膏,云倾煎好药汁,端了进来,
“有劳姑姑了”,青笙守在床侧,站起身,走近云倾,欲接过药碗,云倾冷眼扫了她一眼,却不递去,只是将药碗放在桌上凉着,然后退了出去,
“她怎么了?”,端若华斜靠在床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姑姑她心疼你,她们说,你手上的剑伤是为了救我而致,你怎么这么傻啊”,青笙心疼地捧过她缠满纱布的双手,轻轻吹着,好似这样她就不会痛了一般,
“你记起来了么?不怪我了么?”,端若华垂首轻声说道,漆黑的眼眸,视线停留在朱红牡丹锦被上,语气透露了些紧张和不安,
“都记起来了,长宁宫的事”,还有前世的事,青笙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可是出了长宁宫后的事就不记得了,依稀是宁贵妃要了我去沐霞宫,不过也没关系,记得最重要的就好了,还记得那一夜..”,青笙笑的贼贼的,语气里带了些戏谑,
“药应该凉了,可以喝了”,端若华头又埋得低了些,耳朵透着红晕,青笙见状,嘴角不由上扬,她取了药碗,盛了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唇边,端若华耳根泛红,染至玉颈,启唇小口喝了下去。
见得端若华眉头微蹙,青笙轻声问道,“苦么?”,见她点头,青笙探过身,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唇间传来夹杂着苦涩药味的清甜,
“甜了没?”,青笙轻笑道,端若华愣了下,耳朵红的鲜嫩欲滴,摇头,又赶紧点点头,头快埋到胸前,轻咬下唇,眼神从下飘上来,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又落到了被面上,眼眸水意盈盈。
女人的坚强冷漠,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在疼惜自己的人面前,总是娇羞柔弱的。
青笙见得她这般,假装环顾地找着东西,“咦,去哪儿了呢?”,
“你找什么?”,端若华抬起头来,望着她,眼眸水意不减,
“我那冰山美人去哪儿呢?”,青笙低低地笑道,端若华闻言,轻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理她,
“好了,来,喝药罢”,青笙握着她肩膀,将她转过来,拿起勺子,轻吹了下,送到嘴边,
“那青竹..还有..”,端若华有些迟疑地开口,青竹是她和青笙之间的禁忌,可是若不问个清楚,她心里难安。
作者有话要说:
☆、辞去
“娘娘,贵妃娘娘来了”,云倾在外面轻声说道,打断了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让她进来罢”,端若华闻言脸色一白,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她径自沉溺于青笙的温柔中,几乎都快忘记了,还有宁子沐的存在,又或许她私心里,不愿再提起从前那些事,青笙却以为她怕了,淡然的脸上眉头紧皱,眼眸透着冷意。
“青笙,你想起来了”,宁子沐迈步进屋,语气里透着喜悦,心里犹豫要不要晚几日再走,她的青笙,从前的青笙,又回来了。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青笙放下药碗,严谨地跪下行礼,垂下的眉眼间,看不见半点神色。
宁子沐进门便见得她端着药碗坐在端若华旁边喂她喝药,心里便有些翻涌,又见得她如此中规中矩地行礼作福,低眉顺眼的脸上却是漠然,宁子沐摆手让青笙起身,她眉毛上挑,眼神威厉,上下打量着青笙,
“顾青笙,你玩什么把戏,我问你,可是都记起来了”,宁子沐有些急促地问道,语气有些不耐,又隐隐有些不安,她怎么会如此淡漠地望向她,似陌生人般。
“回禀娘娘,奴婢记得在长宁宫的一切,后来去沐霞宫的事不记得了,应该也不打紧”,青笙淡淡回道,她本是周全忍让之人,但见着端若华小脸发白,又看着宁子沐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心里莫名地有些敌意。
她不是没尝试过去回想那段失去的记忆,只是每每触碰,便是头痛无比,她心中猜想或许是那段被宁贵妃带走的记忆太过疼痛难受,是以回复记忆时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便遗忘了那段过去,所以她眼中对宁子沐更是冷淡。可她没想过,也许是当她恢复记忆时,无法面对那段过去,无法面对那时的自己,才埋葬在记忆深处,忘却不提。
宁子沐身形一震,藏在袍袖下的手蜷缩起来,修的短圆的指甲,紧紧地嵌在肉里,她吸了口气,抬高下巴,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那些打骂罚跪之事可是精彩,你若想知,本宫可以一一告诉你”,
“看来奴婢忘了倒是好”,青笙低头说道,脸上神色不变,只是眼神又更冷了几分。
“青笙,娘娘..”,忻云不忍见得二人如此,刚要开口说话,宁子沐冷冷扫她一眼,眼里的威胁让她把话语从嘴边收回。
“忘了好,忘了好”,宁子沐笑容惨淡,端若华欲言又止,宁子沐挺环顾四周,睥睨众人,冷冷开口说道,
“从今以后,谁也不准提!”,她威厉的凤眸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忻云身上,带着昭然的警告之意,忻云急急低头称是。
宁子沐侧过身,背影挺直如青松,却萧瑟如秋日的红叶,她不愿留在此地,她想尽快离去,可是脚步却仿佛生根般,无法移动半步,似是内心深处,她期待着,再看一眼那淡然的脸,再看一眼那深邃无波的眼眸,期盼着她忽然会再记起从前之事,可终于,在静寂无声的沉默中,心里泛出的苦楚一圈圈荡漾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竟偏偏忘了我,忘了与我有过的一切。
青笙有些奇怪地看了宁子沐一眼,见得她僵硬地站在一侧,不知想做什么,心里惦记着药得趁热喝才好,便自顾给端若华披了外裳,掖了掖被子,捧着药碗,盛过勺子递到她唇边,轻声说道,“先喝药,快凉了..”,端若华有些忐忑地往宁子沐看来,青笙却不着痕迹地握了握她的手臂,安抚着她,以为她是顾忌宁子沐。
宁子沐侧着身,余光中,却是一切尽入眼底,见得青笙凝望着端若华,那白皙小脸上,眉眼间缠绕的皆是绵密交织的深情和疼惜。从前,青笙凝望着自己的眼神,有冷漠、有愤怒、有羞赧、有依赖,却从未有过如此情深意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