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
何阳:“你的号舍,还空着一半吧。”
第374章
中午下学后,景年没急着去会馔堂吃饭,先去修道堂堵王斋长,满心忐忑地跟他打听,那位世子爷分在了哪间号舍。
虽然何阳跟他说,有空床的情况下,国子监不会再给新监生开新号舍,但景年想着,锦乡侯世子毕竟身份不一般,万一人家不乐意与人同住,坚持要一人住一号舍呢?
他倒不是说对锦乡侯世子有什么意见,反而看着他还挺顺眼,只是姐夫耳提面命,说让他离云廷远一些,他向来听话,姐夫肯定不会害他。
另外,每日在堂内学习,精神已经够紧绷了,回舍房之后,他就喜欢放松一些。
若是来个脾气好的舍友还成,锦乡侯世子,出了名的性格乖僻不好惹,与他同处一室,怎么放松得下来,光想想这些景年就头疼。
然而景年的期望落了空,王斋长依旧一副笑模样,殷切嘱咐景年跟锦乡侯世子好好相处。
景年:“……”
他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怏怏赶到会馔堂,找到他所在的班所属位置,大部分同窗已经分桌做好。
景年一眼就看见了云廷,除了他外形打眼外,空荡荡只有他一人的桌子也是原因。
“噗呲……五郎……陆景年!”
景年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他,寻声望去,何阳正对着他挤眉弄眼,他身旁还有一个空位,同桌的都是平时关系不错的同窗,显然是专门给他留的位置。
景年心中感激,正要走过去,一个同窗疾步冲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空位上。
何阳张着嘴巴,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那同窗朝着何阳拱了拱手,又偷偷指了指云廷的方向。
他们班所属的几张桌子,只剩下云廷那一桌有空位了,显然他不愿意坐过去,才抢了这个位置。
人都坐下了,都是同窗,不好强逼他起来,何阳朝着景年一摊手,以示无奈。
景年也很无语,不过看着云廷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心底泛起一丝不忍。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同窗孤立了,上午课间休息的时候,也没有人找他说话。
就连那些勋贵子弟,见了他都躲着,搞得好像云廷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横竖也没别的地方坐,景年不再犹豫,走到云廷那桌坐下。
一整张桌子,除了云廷坐着的位置,其他都是空位,景年想着以后就是舍友了,他再避着也不像话,这副作派说不得会恶了锦乡侯世子,于是干脆心一横,坐在了他身旁。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景年感觉今天周围尤其安静,平时这个时候,同窗会随意闲聊几句。
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微微扭头,想跟云廷打个招呼。
然而刚侧首,就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睛。
景年一阵恍惚,他竟然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也很漂亮……
但是他很确定,除了幼时那次不算见面的偶遇,他跟锦乡侯世子从无交集。
“云廷。”清冷的嗓音拉回景年神智,他下意识揉了揉耳朵,见鬼,他竟然觉得声音也有点儿熟悉。
其实云廷扮作其他身份的时候,除了面具,声音也做过伪装,他习过一些伪音技巧,如有必要,老人孩童的嗓音都能仿出来。
只是那次跟景年相遇时,心神失守,已经用了假脸骗他,下意识的,声音没做太多伪装,仅仅稍微压低了一些,显得比他真正身份大上几岁,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郎君,而不是尚未加冠的青年人。
“景……景年,我叫陆景年……”
景年尴尬地移开视线,耳廓通红,他表现得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羞怯幼童。
跟人讲话目光游移十分不礼貌,景年又把视线转了
回去,他这时候才注意到云廷的脸,平素光听见恶名了,这位据说乖僻暴戾的世子爷,竟然生了一副格外出众的好相貌。
景年自己就是能靠脸吃饭的人,但凡见过的他的,没有人觉得他长得丑,时常被人夸赞外貌出众。
但云廷的容貌,丝毫不下于他,长眉入鬓,鼻梁高挺,眼眸如星,浓密的眼睫垂下,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略有些薄的唇轻轻抿着,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显得有些高高在上的冷漠,十分不好亲近。
他的气质也是偏冷的,遮盖了小半张脸的银面,更是加剧了这份冷意。
云廷恶名在外,旁人根本不敢与他对视,见了面会先被那张银面吸引注意力,而后迅速移开视线。
即便面对面谈话,旁人都以为他很在意脸上的胎记,不敢盯着看。
景年却是头一个,眼神赤裸裸的盯着云廷看了好一会儿,眼底的赞赏一览无余。
若是被其他人这么看着,云廷确实该不开心了,但景年这样看他,他一点儿都不介意,恰恰相反,心底还涌出一股喜意。
景年喜欢他的脸。
也是了,景年这么好看,余承平那张普普通通的面具脸怎么配站在他身旁。
云廷头一回感激起云沂来,若不是当年他一时心软,他的脸真要毁一半去,那他再去结交景年,岂不是要吓到他。
身旁突然传来散乱的脚步声,景年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人家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耳廓上的红晕,一下子蔓延到了脸上。
云廷见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副手足无措的可怜模样,心头发痒,很想摸一摸他。
他手指蜷缩了一下,忍住了这点儿念头,他虽不爱与人亲近,但并不是不懂交际,这时候动手动脚,会被讨厌。
他难得主动找起话题,替景年解围,缓解尴尬:“你的名字很好听。”
“啊?谢、谢谢,是我阿爹起的……”
他的名字来源很简单,“景”是字辈,“年”是因为他生在年尾,马上要过年了,就叫了这么个名儿。
不过这些不方便跟云廷详说,景年客气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是哪个廷?”
话一出口,忍不住想咬舌头,客气一下就算了,他做什么问这个?!
只是心里下意识觉得,应该是“明廷”的“廷”,因不确定,所以顺嘴问了出来。
云廷出乎预料地好相处,他指尖沾了一点儿杯中的清水,在桌案上写下自己名字:“是这两个字。”
字写得好的人,不管用什么写出来的字都好看,景年看着桌案上铁画银钩的字体,忍不住心下赞叹,原来他的字也写得这样好。
“请问,可以坐这里吗?”
景年身后忽然想起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他扭头一看,是个不甚相熟的同窗,似乎是叫周襦的。
景年毕竟也才入国子监不足一月,班里的许多同窗,都是眼熟,知道名字,但没怎么说过话。
这个周襦就是景年没接触过的,他是班里最勤奋的学子之一,每每看见他,他都在用功,此时手上还拿着书册,应是下学后继续留在堂里读书,所以来晚了,没有别的位置,只能到这一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