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立即回道:“周兄客气了,请随意。”
会馔堂的桌子是大方桌,一桌可坐八人,每一方置一长凳,可坐两人。
周襦犹豫了一下,选了景年右侧的位置坐下,景年左手边紧挨着的就是云廷。
周襦坐定后,朝着景年勉强笑了一下,也不敢说话,闷头看书。
紧接着又有几名来晚了的学子过来,有的会小声问一句,有的直接坐下,都是沿着周襦那一方坐。
以前这张桌子只坐五个人,没有坐
满,现在加上云廷,也不过六个。
剩下四个人,两人选择坐在景年右边,两个坐对面,反正挨着云廷那边没人坐。
景年心里颇有点儿不是滋味,跟云廷接触过之后,他觉得这位锦乡侯世子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难相处。
他有点儿好笑地想,如今还能空出来,若是本班再进了新的监生,看他们坐不坐。
所有人都坐定后,今天的轮值斋长过来瞧了一眼,便去领餐。
当然,他一人拿不了这么多人的餐食,是由斋长领着,膳夫将监生们的餐食送上来。
每一桌一盆主食,今日午餐的主食是黍米饭和几样菜。
景年瞧了一眼,今天的荤菜是鱼,上了一道蒸鱼,鱼并不大,一桌按份例有四条,两人分一条。
因他们这桌只有六个人,所以只上了三条鱼。
另外还有几道素菜,清炒的胡瓜,软塌塌的,一半泡在水里,可能就放了一点儿盐巴,要景年说,还不如给他生吃。
有一个炒的叶子菜,景年在遇见过好几回,炒得黑乎乎的一团,也不知道是什么,他吃过一次,感觉有股泥巴味,从那以后就再也不肯吃了。
另外还有一个炒芦笋,看着还算清爽,另有一个蒸白薯,一盆六个,一人一个。
膳夫将他们的餐食放下,斋长看了一眼便走了。
景年轻轻叹了口气,国子监的餐食不好吃,但也分不好吃和特别不好吃,今天中午这顿就属于特别不好吃。
那蒸鱼光闻着就腥气得很,他尝过一回,就两个字,难吃。
他还看见过同桌的人吃出过鱼鳞,所以碰也不会碰的。
别的桌都已经开始吃了,他们这桌却动也不动,景年目光一扫,心中明了,这要分餐,云廷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
景年犹豫了一下,他想云廷可能是第一回 来,不晓得该怎么做吧。
于是他拿起饭勺,给自己添了半碗黍米饭,又拨了些炒芦笋到自己碗里,拿了一个蒸白薯。
放下饭勺,抬手给云廷示意了一下:“这些是我们一桌分着吃的,在你的份例里,取你想吃的就好了。”
第375章
就这么点儿饭菜,景年肯定是吃不饱的,但是其他东西他都不想吃,刚回过一次家,重新活泛起来的味觉还没麻木,就忍不住挑嘴。
横竖余下的饭菜也不会浪费,他是用公筷公勺盛的饭菜,桌上其他人,好几个家境比较清寒,不会嫌弃食物味道,他少吃一点儿,他们能多分一点儿,还高兴呢。
景年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愧疚,想他小时候,也是吃过苦的,据他阿姐说,他三岁以前就没吃饱过,什么吃的都能往嘴里喂。
然而隔得太久了,挨饿的记忆已经模糊,后来也吃过苦,就是没再吃过饿肚子的苦。
他不会刻意浪费食物,但实在吃不下,也不乐意勉强自己。
而且要他说,真正浪费的是那些膳夫,把好好的食材做得这么难吃,这才是浪费吧!
云廷听了景年的话,学着他的样子,也给自己盛了半碗黍米饭,夹一点儿炒芦笋,又取一个蒸白薯,跟景年餐盘里的一摸一样。
景年也不劝他再取别的菜,他都嫌弃这些东西难吃,更别说金尊玉贵的世子爷了。
不取不算浪费,但是取到碗里不吃,让斋长瞧见,是要责备的。
他们两个都取过饭了,坐在云廷正对面一个叫张文睿的学子,以前跟景年说过几句话,此时迟疑着问景年:“陆兄,你、你们取好了吗?”
景年点了点头,侧首问云廷:“你要吃鱼吗?”
云廷:“不用。”
景年便将他们两个面前的那盘鱼推出去:“这鱼各位若是不嫌弃,请分了吧。”
桌上唯一的荤菜,当然不嫌弃,余下四人先将三条鱼分了,然后盛饭分菜。
都是年轻男子,整日的读书,十分耗费脑力体力,都很能吃。
大半盆黍米饭,先一人装满满一大碗,然后将菜分一分,然后也没人聊天说话,只顾埋头猛吃。
景年先吃了一口炒芦笋,这芦笋虽然炒得没甚滋味儿,胜在食材本身清脆爽口,他就着那两筷子清炒芦笋,三两口将饭扒完了。
懒得再添饭,景年低头剥着白薯皮。
他觉得蒸白薯算是会馔堂最好吃的食物之一了,几乎不经过任何加工,就是将洗干净的白薯上锅蒸熟,然后端上桌。
白薯本身带甜味儿,口感面面的,虽然有点儿噎,但跟其他饭菜一对比,真的算得上好吃的食物了。
景年将白薯皮剥得只剩下一个尖尖,然后一口一口,快乐地吃完了一整个白薯,将剩下的一点儿白薯皮丢回餐盘。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儿少,一人只有一个。
正叹着气,旁边递过来一个完整的白薯。
景年:“?”
“你不吃吗?”
景年瞧了一眼,云廷碗里的黍米饭和炒芦笋倒是吃干净了,这位世子爷真的好多地方出乎他的预料。
可只半碗黍米饭和两筷子清炒芦笋,真的够吃吗?他多吃了一个蒸白薯,尚嫌不够呢。
云廷将他的白薯放在景年餐盘干净的地方,嗓音虽清冷,语气却很温和:“给你。”
这不对啊,这叫乖僻暴戾,心狠手辣?
他姐夫的情报,该不会有问题吧。
“谢谢!”景年受宠若惊地接受了云廷的好意,深觉流言不靠谱。
将云廷的那个白薯也吃了,勉强有个五分饱,桌上的食物也被其他人分吃殆尽,大家起身离开。
此时会馔堂全是人,摩肩擦踵,云廷身边却硬是空出一块。
景年跟云廷并肩而行,乐得清净。
两人刚走出会馔堂,一个轮班斋长找来,跟云廷说王监丞找他有事,两人就此分开。
云廷刚
走,何阳就凑了过来,一脸好奇道:“五郎,你竟同云世子说话了,你们说什么了?”
景年朝他招招手:“附耳过来。”
何阳立刻把耳朵凑过来,一副马上要听到大秘密的激动表情。
景年以手掩唇:“我说,你牙齿上有菜叶。”
说完不待何阳反应过来,拔腿就走。
何阳呆了一下,身旁其他同窗好奇追问:“他同你说什么了?”
“对呀,什么悄悄话,让我们也听一听。”
何阳下意识捂住嘴,支支吾吾:“没、没说什么……”
“你这人,好不够义气,陆五郎都愿意同你讲,你竟还要瞒着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