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半圆(13)

“我听说你曾在德国留学,那么,现在是在大学教德语么?”

“不是,我在德国念的是哲学系,现在也是在哲学系任教。”

朝露有些意外。哲学,当然不是从未听说过的名词,但说对此多么熟悉可不见得。朝露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那是些“虚无缥缈”的存在。她也因为他的这个回答更添了一份好奇:“你教什么呢?”

“主要是西方现代哲学,还有形上学和辩证逻辑。”

那是些什么?形而上、逻辑……这些名词也很耳熟,只是对于眼下的朝露过于遥远。当然,她更不清楚辩证逻辑和其他逻辑学有什么区别或者关系。人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常常感到神秘,朝露忽然觉得眼前的人简直莫测高深,眼神也不自觉地迷离起来。

“嘿,你不会觉得学哲学教哲学的都是怪胎吧?”褚云衡绷着脸,带着故作严肃的夸张表情,问道。

“啊?哦不是,我是觉得……我是说,我知道这绝对是种错觉,但是,就是会觉得,哲学系教授之类的,应该是个上年纪的老头,至少也是个中年人……”

褚云衡没忍住笑:“第一,我还不是教授,第二,我的确是中年人啊;第三……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老头,也许那个时侯,我就是你口中标准的哲学系教授的形象了。”

朝露本想接口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对讲机的门铃声打断了。她看向褚云衡,指指自己,眼里的意思是问他是否由她来应门,见他点了头,她起身走向对讲机。

“你好,请问是?”

对方显然是被陌生的声音弄得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反问道:“门铃出故障了么?这里不是702?”

“不……不是,”朝露再一想,恐怕自己的这句“不”会有歧义,忙接着道“哦,我是说,你没按错门铃,这里是702褚家。”

“朝露,麻烦你按下开门。”褚云衡道,“她是我朋友。”

房门打开的一刻,门外的人显然怔了一下。朝露见到她,倒没多大意外,因她正是那个在“猫与森林”里,与褚云衡一起的女子。今天的她依旧长发披肩,穿着一件枣红色连衣的洋装裙,精巧的剪裁勾勒出玲珑的曲线,一双美目让整张脸神采飞扬。近看之下,她比朝露记忆中的形象更为出众迷人。朝露看着她,竟然一时忘了招呼。于是两个人都傻愣在门口。

“书俏,”褚云衡驱动轮椅来到门边,仰起脸招呼道,“你怎么没打个招呼就来了,要是万一我不在家,你不是白跑一趟了。”

“哈,”那个叫“书俏”的女子醒过神来,往前踏了一步,进到房内,“你要是在昨天走完了50公立之后还能有力气出去转悠,我倒也服了你,白跑我也认了。”

朝露听得出来,这声责备里含着亲昵与关切。再一想,她本就是褚云衡的朋友,而自己今天则是来做母亲的替工的,此时还傻愣在门口,实在不是待客之道,于是忙朝门的一侧退了一步,让书俏可以更方便地走进来,接着又走去厨房,拿了只杯子出来,斟了一杯沉香茶端给她。

书俏接过茶,道了谢,这才像想起了什么来,轻问道:“云衡,你家换阿姨了?”

“不是,”他说,“只是来帮忙的朋友。”

书俏端着茶杯,看了朝露一眼:“哦。”遂低头喝了口茶,又道,“要不是我闲着无聊上网,刚好看到关于暴走的新闻,还有你伟大的特写照片,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参加这样的活动。你想献爱心,或者想挑战自己,你也该量力而行才是!无论是作为你的朋友、还是从一个专业复健师的角度,我都不赞成你这一疯狂举动。”

褚云衡道:“你说得有理。我也是偶尔为之——我并不需要常常挑战自己的极限,不是吗?这一次,老实说我很累也很过瘾,不过……有这一次经历也够了。”他柔声道,“你别担心过度,瞧,我这不是还好吗?”

“好个鬼!”书俏嚷道,“这样强度的运动,是你可以承受的吗?你老实说,从昨晚到现在,你的腿、你的手有没有出现痉挛?”

“今天早上起床前有过,不过,我用你教我的方法,已经很好的抑制了。”

“你明天有没有课?”

“有。”

“必须去学校?”

“当然。”

“几点结束?”

“下午两点以后就没课了。”

“那很好,你知道该怎么做。”

褚云衡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点头道:“知道,我会去你那里做物理治疗。”

“这还差不多。”书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过,这里虽然没有医院复健科的专业设备,我总可以用我专业的按摩手法按摩帮你减轻疲劳。你也不希望明天到学校后出现痉挛吧?”说着,便起身要推他进卧室。

“等等书俏,我这里还有客人在……”褚云衡放下手闸,“晚点再说。”

朝露见状,忙说:“褚先生,这里也不需要我了,我先告辞。”

褚云衡掉转轮椅,面向她:“好的,替我问候你妈妈。”

“再见。”她背起包,向房内的两个人一一颔首致意后离开。

10、介意

朝露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四点多钟,贺蕊兰在厨房做晚饭。

“妈,”朝露换了鞋,走进狭小的厨房间,“我替你去打工,本来就是为了让你休息,你又瞎忙活什么?晚饭等我回来弄好了。”

贺蕊兰正对着砧板切肉丝:“我感觉好多了,而且也不准备做什么,米饭也不煮了,今晚就单炒点面浇头下面条吃。”

朝露洗了手,回身接过贺蕊兰手中的菜刀,说了声:“我来。”

贺蕊兰也不和她争,退到厨房门口望着她切肉,隔了片刻开口道:“你今天去得怎么样?”

朝露的刀在砧板上方停了停,又落了下去:“挺好的。”

“小褚对你还和气吧?”

朝露淡淡笑了笑:“我想,他这人大概对谁都和气。”

“这倒是,我就没见过他发火,这就是涵养啊。”

“嗯。”朝露对此无异议,却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切完肉丝,洗了砧板,她又拿起搁在一旁的雪菜切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回头见母亲还在厨房门口站着,心思一转,便问道:“妈,该不会你还在打让我和他相亲的主意吧?”

贺蕊兰嘟囔道:“我是喜欢这孩子,可这事儿说到底由你,你不愿意,我只好死心啦。”

朝露撇撇嘴,往炒菜锅里倒上了油,说:“妈,你以为这事只随我高兴?说到底,人家还未必看得上我呢。我是介意他的残疾,但就算我不介意,你以为他就一定能相中我?他身边就没有更好的人选?”见油热了,朝露端起菜盘,把肉丝和切好的雪菜往锅里倒进去翻炒。

“没有什么人选,”贺蕊兰很肯定地说,“他行动不方便,又不是爱到处玩乐的个性,成天学校家里的,接触的人有限。”

上一篇: 今夜你即将离去 下一篇: 江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