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难为(19)
舒舒娘颠着那包粉突然想起来说:“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哥哥有没有相好的姑娘。”
又说:“回头我得好好问问他,若是有了赶紧找人查摸查摸底细,要是也是那样的‘敞口子货’,还是趁早让他熄了那心思的好!若是个相宜的人家,便早早走动起来,把这事定下。不过你哥哥那人,我看八成是没有,还得我们帮他相看着。”
说到这里叮嘱舒舒说:“你也帮你哥哥看着些,看那些大概这几年要被发出来的丫头们当中有没有好的,看好了,我们才好去求来。”
舒舒有些儿为难:“我成天在园子里,又不出去,哪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
“那也总比我连园门都进不去的强!”舒舒娘翻了个白眼道,接着又兴致勃勃道:“对了,我看你之前说的那个吉祥儿就不错,人爽直,心眼儿又好,就不知道模样长得如何。”
这次轮到舒舒翻白眼了:“吉祥儿长得倒是好的,不过人家才跟我差不多大,又在老太太那里服侍,要出园子,且早着呢。”
“那倒是个问题。”舒舒娘纠结起来:“今天这么一说起来,我突然有点儿急着抱孙子了。”
正说着,那块有人来通知说曲奇考好了,舒舒得了曲奇,给娘亲留了几块,便离了厨房去找吉祥儿去。
吉祥儿得着舒舒恰似得了个宝似的,忙把她让到屋里去,又是茶水,又是点心。末了嗔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舒舒赔笑:“前阵子不是四奶奶一直病着么,因此不得空。”
舒舒又递过曲奇:“这是葡萄干口味的。”
吉祥儿且把曲奇放到一边去,攥住舒舒的手悄悄笑说:“你今天来得可巧,今天不该我在廊下站班,一会儿五爷醒了就要服侍五爷读书去,你陪我一起去呗?”
舒舒正被三爷闹得头疼,哪肯再去招惹一位爷,正要开口拒绝,有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说:“吉祥儿,外头有人捎来口信说你哥哥又摔了,让你去看看呢。”
吉祥儿吃了一惊,松开舒舒,拔腿就跑。
跑到门口又想起来,回头央求舒舒说:“如今我是去不成了,好舒舒,你且代我一代,回头一定谢你。”
又拿手一指外面一间屋:“就是那间屋子,差不多再过一刻钟五爷就会来——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错也错不了太久。”
然后再不等回答,抓着那个小丫头的手就跑了,一边跑一边问那小丫头:“来人在哪儿?还说什么了?有没有说我哥到底摔得怎么样?”
舒舒在那里呆了一呆,无奈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起身往吉祥儿指的那间屋里去了。
——横竖她呆在这里也没事,不如早些儿过去看看有什么要准备的没有,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舒舒推开门,先是谨慎地向里面张了一张,打算预先测量好逃生路线。
随即又自嘲地笑笑,伸脚迈进门去:你当谁都是三爷哪!
不过心里尽管这样自嘲着,她还是下意识地把书房巡视了一遍。
菊园毕竟是内府主院,因此连书房都要比玫园的大不少,连带书架上的书也多,比起玫园来说直多了两三倍,一部部整齐的码在书架上。也不会有水晶饼这样包装精美的点心盒,一□除了书就是文房四宝。
——三爷想必也没真正拿书房当个书房,只是装装样子吧。
附庸风雅什么的……
甚至金屋密室什么的……
舒舒走进书架,好奇地翻开其中一本书。
小时候她也曾央过哥哥给她弄书学字,结果哥哥给她弄来了两本野史小说,不过也正是这两本野史小说让她发现除些个别繁体字不太熟悉外其它差不多她都能认出来,从此也就不再为难哥哥了,于是今天算起来竟是她第一次这么跟正儿八经的跟书籍亲密接触。
舒舒原以为会看到论语、孟子什么的,打开之后才发现这是一本山河地理志,第一段正是驳斥天圆地方说的,直言地也是圆的,从理论上讲,人要是按着一个方向走过去总有一天会走回原来那个点。
没想到这个时代已经有这么先进的言论了,舒舒有些惊诧。
她一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时代,只知道这儿的历史跟她所熟知的历史并不一样,却又有些大致相同。
比如西楚霸王仍旧有的,却并没有自刎乌江,而是和刘邦两分天下。
到了三国的时候却又变成一样的了,仍旧是魏蜀吴三分天下。
再接下来她就不知道了,这些还是从那两本野史小说以及偶尔听到的戏文里知道的,她原没有什么接触历史书的机会,她爹娘更不是会懂这些的人。
想到这里,舒舒颇有些着急地在书架上翻找起来,想看看现在究竟是什么时代——按照楚汉和三国这种规律来看,她若是知道了现在的朝代应该能找到与她所熟知的历史相对应的时代的吧。
“你在找什么?”
舒舒听到有人问她,这才惊觉屋里多了个人。
舒舒回头看去,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长条脸,细白面皮,跟三爷有七分相像,只是眉眼略正气些,因此知道是五爷。
“舒舒见过五爷。”
舒舒连忙见礼,暗暗怪自己太忘形了,怎么就忘了这里随时都会有人来!
五爷点头:“你叫舒舒?会做曲奇的那个舒舒?”
原来她已经这么出名了……因为曲奇。
舒舒有些儿囧,老老实实地回答:“是。”
又解释说:“吉祥儿哥哥摔了,我来替她。”
五爷并不在意地点点头,又问:“你在找什么?”
舒舒略犹豫了一下,略带几分希望地老实回说:“史书。”
“你识字?”五爷略有些讶异。
舒舒谨慎地答道:“略微认得几个。”
五爷因此随意地一指其中一本书,问舒舒:“这几个是什么字?”
恰是舒舒第一次翻到的那本,舒舒这才注意到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我们的地球》,便说了出来。
五爷没想到她真能认识,又有些兴味地问道:“这本书里说,天并不是圆的,地也不是方的,我们所居住的这个地方,原来是个球,这个球以外乃是广袤无垠的星河——这些,你相信吗?”
无所谓相信不相信,在她原先所在的那个时代来说,这些是常识。
舒舒略有些惆怅,含蓄地回答:“书上既然这样讲,自然是有它的理由的。”
“哦?”五爷越发兴味了:“这么说你是相信的了。那你又有没有听说过,尽信书不如无书?”
舒舒有些不满地撅嘴:“五爷是不是还要教导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五爷把这句话复述了一遍,颇为意外地看向舒舒,问:“这句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从哪里看来的?”
舒舒心下顿时一个搁楞。
这两句诗原是出自南宋诗人陆游的《冬夜读书示子聿》,难道这时代还没到与南宋相抵的那一时段吗?明明感觉生产力已经很发达,近乎明朝了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