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电话铃声成了这个房间的主旋律,我不由自主地盯着看,师长也皱着眉盯着看。
我很怕这电话带留言机,万一洒水壶先生说出点什么,基本上我接跟没接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不是洒水壶先生的就最好了
电话铃响了一会儿终于静下去了,没有我臆想中的留言机事件发生,我背过身去松了口气,继续慢吞吞地收拾着我的屋子,同时想着该怎么把师长支走。
“我们做鬼的,就算有千年道行,但与人相处也必须做到八个字,那就是,形同陌路,两不相干。”
这句话我说得毫不心虚,同时也怀疑师长会不会听得进去。
像我们这样,一个与人正处得愉快,一个几十上百年来孜孜不倦就在寻人,形同陌路什么的,两不相干什么的,实在无稽。但我实在没有别的话可说,显然我并不是个聪明的人,至少并不是个口才好的人,基本上纨绔大约等同于的也就是草包这两个字。
从这一点上讲,师长先生的评价并没有错。
果然,师长鸟的没鸟我,轻蔑的眼神都懒得赐予一个。
我挖空心思地又想别的话,想到最后,等来了钥匙插进锁眼里的声音。
我心中一紧,不是洒水壶先生看我不接电话,心中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了吧!
幸而,洒水壶先生不像我这样笨得可以。进门之后,他旁若无人地去了书房,全不管我紧张地看着他,更不管师长紧紧地盯着他想上前又无奈的样子,再然后拿了份文件出来的时候才稍微停顿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几乎已经被我恢复了原装的客厅。
演技派!
我悄悄在心里挑了个大拇指,却见洒水壶先生顿了一下之后竟然走向了沙发,打开手里的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
我心中暗暗叫苦,一时间又欣慰甜蜜到不行。
回来是为我,看出客厅被动过的痕迹留下还是为我,的一人如此,夫复何求!
我抖擞精神,终于想起了说辞劝师长说:“你看,他连看都看不到你,跟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他是你的‘文鸢’,又能怎么样?真要想再续前缘,我劝你还是赶紧去投胎……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但赶上个下辈子,下下辈子不是也不错?”
其实这句话我大多还是说给洒水壶先生听的,希望他能听出其中的要害,听出症结在他并不在我,要紧的是他,我一个路人其实全没关系的。
洒水壶先生听了这句话眼角略微抖了一下,我知道他这是听懂了,谁知道他把文件翻了一页,根本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师长那里却激动开了:“胡说,进了幽冥府,喝了孟婆汤,我就再也不是我了,再续前缘又还有什么意义!”
我无语地看他:“你既然知道进了幽冥府,喝了孟婆汤,‘我’就无所谓‘我’了,那么你早就该知道你的‘文鸢’也已经不是你的‘文鸢’了,你这么执着还有什么意义?”
“是啊,现在他已经不是我的‘文鸢’了!”
师长醍醐灌顶一般复杂地看向洒水壶先生,突然一挥大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什么节奏,难道这就被我说动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向门那个方向,等了半天,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了才挤眉弄眼地看向洒水壶先生。
——到底还是不敢开口。
洒水壶先生大约也怕有什么鬼隐在暗处,所以只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可我觉得他还是不明白,干脆在空气中写字,让他去哪里躲两天。
我总觉得这位师长还会回来。
洒水壶先生无声地看了看我,不发一言地收好文件出门。
这是生气了吗?
我惆怅地站在门背后半天,直到夕阳西下,该做饭的时候。
今天还要不要给洒水壶先生做饭呢?
我烦恼地看向厨房那个方向,须臾心一横,反正那位师长知道我贪图口腹之欲了,就算被他知道了,我说做给我自己看着玩的还不行!
最后师长并没有出现,我想的借口因此显得多余。
这种多余让人愉悦,更让人愉悦的是,直到我写日志的现在师长也再没出现过。
写到这里真希望就已经可以画上句号,我的洒水壶先生已经在温暖的大床上等着我,但可惜这些并不是今天的全部,在我写日志和做晚饭之间还发生了一些比较重要事情。
其一,我小心地询问之前洒水壶先生是不是生气了,可明明我就是好意。
洒水壶先生面无表情地反问我,他之前回来我生气不生气?
我想我是生气的,因为洒水壶先生太过顾惜我而忽略了自己,原来洒水壶先生的生气基于同样一个道理。
其二,我问洒水壶先生,如果他真是文鸢会怎么样。
洒水壶先生不耐地继续反问我,我之前不是说了进了幽冥府,喝了孟婆汤,‘我’就无所谓‘我’了,那么‘文鸢’自然也无所谓‘文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亡灵纪元1月7日晴
今天一大早送完洒水壶先生我溜达去了小平头那里打探师长的情况,答案是师长早走了,而且按以往规律三五月内都不会回来。
我很兴奋,至于其中与以往相比质的变化被我给故意的忽略了。
这人生的蜜糖争得一刻就是一刻。
好吧,我承认我短视。
可对于我这样一个无处可逃又无能为力的纨绔,大抵也就只能抓住眼前的快乐罢了。
我兴奋地打电话把这一好消息告诉洒水壶先生。
洒水壶先生在电话那天静了静,告诉我,他决定休假。
咦,这是什么节奏?
不是明明暴风雨已经过去了吗?
我举着电话筒略感惆怅。
我翻出洒水壶先生的行李箱,仔仔细细擦了个干净。
本来我还想帮洒水壶先生收拾行李的,可是不知道他想去哪里度假,是远是近,又是几天,因此只得作罢,怏怏地去厨房给他准备近期内的最后一次午饭。
午饭将将要做好,门铃被按响了。
我微感奇怪,凑到猫眼里一看,原来是洒水壶先生,他手里七大八小提了不少袋子,因此腾不出手来掏钥匙。
我忙帮他开门,扫了一眼那些袋子里的东西,不由纳闷:“你不是要休假,买这么多吃的放家里不怕坏?”
“难道不是正因为休假才要多囤点东西在家里?”
洒水壶先生毫不客气地将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我,顿了顿,又问:“还是说,你不希望我留在家里休假?”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极其的面无表情,但我却明显看到了他眼神地闪烁。
心因此湿软成一片,软得仿佛都可以挤出蜜汁来。
“当然不会!”
我轻声地回答,简直有点怕吓到他。
这时候其实我是很想做点什么的,比如说抱住洒水壶先生,又比如亲亲他的眼睛,甚至嘴唇。可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