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一片安静。
黄辰生在几秒的安静後反应过来。他涕泗横流,深深的恐惧。“我不要再做证人了。让我走。”他的语气一时像个堵气而又懊恼的孩子。
“可以走。”审判长竟说。“回去等。有人会找你调查。”
黄辰生本已冲下证人席,闻听此言,脸色惨白,“不关我事。那些孩子,不,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掩面奔出法庭。
他意志的薄弱,超出了预计。崩溃的迅速。林嘉扭著头看著黄辰生离开後一直摇晃的那扇门。似乎觉得对黄辰生的报复已经可以了。
即使他没疯,也已经不会再是正常人了。
……
“我明白为什麽黄辰生一直没法高升。”在又一次的相聚中,林嘉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话。“他是典型的那种人,别人行善他也会善,别人作恶他也相从。如此说来,他倒是当中最……”要说他是最无辜的一个吗?林嘉摇摇头。恶事,再身不由已,做就是做了。软弱不是借口。
“你在同情他?”林剑锐有点惊奇,继而转向王斯宇,“你们对他儿子做了什麽?”
两个人都不回答。
林剑锐严肃了表情:“我不希望……我们不能真的伤害不相关的人,那不就和那些人一样了?!”
“当然不会了,你把我们想成什麽了?”林嘉反抗。
王斯宇则说:“真是不默契。”
他们还是没正面回答。饶有兴趣地看著林剑锐著急。“那麽,到底是怎麽做的?为什麽他会求我们饶过他儿子?”
……
没有了黄辰生,法庭依然一度安静。新的问题立在面前。
真相以这种姿态,暴露在众人面前,尽管没人知道主角是谁,可五个人还是有种任人审视和评说的惊恐。想逃避耻辱的感觉,曾一时超过伸展正义的愿望。
但终是完成了这一步。让阴暗的、凶恶的、深藏的,都摆在桌面上吧。让人们知道真相──那些光鲜位置上的人,那些看起来正义的面孔,该如何让人信任?
谁能阻止冠冕堂皇下的罪恶。
‘上庭’曾是林嘉的愿望,用这个世界最正义的武器──法律,与罪恶来一场面对面的较量。不管这个愿望是否幼稚,林剑锐已巧妙地为他实现。
最高明之处是没有暴露他们,又使罪恶能够昭然天下。
“干的漂亮!”王斯宇在电话里由衷地赞美。这已经是当天的深夜了,他还是不由地打电话。
“你不在庭上…”林剑锐说。
“我是没在庭上,但不代表我看不到庭上的情况。你真的从黄辰生口中诈出了真相。今天起我对你五体投地的佩服!由他们自己说出来,真是最好的一步棋。不管有没有效果,不管有没有人会去处理这件事,今天我们都是迈出了最好、最高明、最精彩的一步。”
是啊。就在於他们曾以为除了他们自己,不会再有另外的方式让人们知道真相了。
而现在,撕掉伪善的皮,让罪恶人的罪恶被看见。即便法律被收买,也会有道德与舆论,而这不正是有些人最惧怕面对的。
“可惜这次揭穿的只是一个死了的柳承仁和一个毁了的黄辰生。葫芦脸还是没露出来。”
“没露出来倒是好事。狗急了会跳墙。对他还得另辟方法。”
……
几天後,律法大厦西餐厅。
“你掉了东西。”林剑锐将一张卡片状地东西拾起来,正欲递给刚刚从餐桌旁站起来的人。继而又好奇地对著卡片详看。“原来你身份证上的名字就是吉莉安,我还一直以为是你的英文名。姓吉的很少有。”
“我父母的姓氏都不常见。”
“哦?”
“我母亲姓吉,我随她姓。”
“哦。”林剑锐将卡片递过去,“收好。以後不要这麽马虎,乱掉东西。”
“好耶。”吉莉安对他的关心很受用。借机说:“晚上去看场电影,怎麽样?今晚上映一部好电影。”
林剑锐竟然点头。
“即便我是那样的,你依然没想过放弃。真的有这麽爱?”
吉莉安很大度地笑了:“我不够漂亮,又没什麽好的身世。一个人大学毕业在北京打拼,吃了很多苦。只有你,让我感觉到了一点天堂的滋味。和你拍托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幸福。所有人看我,都像是看嫁给了王子的灰姑娘。你不知道她们有多羡慕我。我愿意永远在你身边,掩护你。”
“掩护我?”
“为了事业和生活,你终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你可以做你真正喜欢的事,爱你真正喜欢的人,但让我做你的妻子和最可信赖的朋友。”
林剑锐带一点歉意地笑了一下:“这算是我的幸运吗?”
“一定是。”
林剑锐望著空旷的餐厅,想了好一会儿。
他点头了。
……
两个人走过大厦外的石板路时。吉莉安忽然问:“你怎麽不问我父亲姓什麽?还有我为什麽不随父亲的姓。我想一般人都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那一定是你不想提起的。不愉快的事让我们都不要说。”
第76章 全军覆没
“你是根据什麽指控我的两个当事人的?”
“通辑照片。”
“还有其它根据吗?”
没有。林剑锐的回答,很简洁。
其实还有很多。目击者、街口摄像头录的模糊景象、两把西餐刀柄上的提取物及更多细节。在警局之前,因为是被害者家属先行控告嫌疑犯,警局便全力帮助他提供能定罪的证据。王斯宇的暗中助力,这些证据……就这样合情合理地经过了林剑锐的手。
然後,有些东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虽然林剑锐一直在认真地整理,但最不利的证据没有一样在法庭上出现过。人们的注意力被一再引向其它方向,被害者的恶行成了上一次开庭後,留给在场者心中最大印象。
现在对於林剑锐所处的劣势,连法官都生出同情。
“也许你从一开始就应该请一位律师,而不是自己来。虽然你也是律师……我听说,上一次你就打输了一场几乎是稳赢的案子。”
林剑锐黯然而愧疚地点头。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他想法官们都是相通的,他想法官们一定觉得他再也不能委於重任。
胜算极大的官司,连输两场,他肯定出名了。在律师圈子里臭名远扬。
以前的努力,以及努力得来的成绩,会被说成是一时的狗屎运。
他想,熠熠生辉的律法大厦,还有他二十一楼的办公室,就要易主了。
他笑了。
他看到这次出庭的马云老师,正在定定地望著他。他想起了那天的叮嘱:什麽都可以,别毁了前程……
“你是体大附中的体育老师?有20年的教龄。”谭律师问,他对这个案子已经得心应手了。
“是的。”
“那麽被告席上的两位是……”
“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