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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漏洞(57)

做工人或厂妹的人,想必大多都来自边远的农村。没有受过高等的教育。他们从农村云集到一线城市周围,却也大多只能在周围这些工厂中寻找一席之地。遥望城市中心的繁华。但也许,正是因为没有更多的教育,他们也许压根不知道要企望什么。

一线城市高昂的生活开支,已足够压得他们顾不上其它。

钟弦的思维转回来时。车子已经驶过大半个龙岗区了。

邓忆在这时又接到了电话。

“小黄和孩子已经被送去了龙岗人民医院。她的同事打了120。”

钟弦立即重新导航,转向到龙岗人民医院。他这时才知道那女孩姓黄。

赶到医院时,他们在急诊区见到了女孩的同事。女孩被送进了病房,新生儿的情况危重,正在抢救。

当得知邓忆和钟弦都和女孩毫无关系时。女孩的上司、那个打了120的车间主管显得失望。

“厂里垫付了一些医药费,还以为能找到她的朋友来帮助她。必竟厂里也只能做这么多了。”说话的车间主管是个三十多岁的矮粗男人。他坦承是从女孩的手机是翻到邓忆的号码。女孩的手机中一共也没几个号码。大多数都打不通,他只打通了邓忆的。

“黄洁总说自己有老公,但老公的号码已经是空号了。唉。”

“你们之前不知道她怀孕?”邓忆疑惑不解,这大概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一个怀孕的女人怎么周围的人竟都没有发现?

“完全不知道。也没注意呀,她平时也看不出来呀。真是。大半夜的跑到过道里去自己偷偷生孩子。今天白天她没到岗,下班后她宿舍的工友才发现她在过道里,失血过多都站不起来。再晚点恐怕都……”

“孩子怎么样?”

“混身都不是个颜色,像脱了毛的死耗子似的,可怜呀。不知道能不能活。”

76

女孩的情况还不算太坏,医生给她做了多项的产后检查,她很快被送到产科的病床上休息。

虽然医生说她没什么大事。但女孩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一直低头不语。神情恍惚。看到邓忆和钟弦出现。也佯装不见。更加不和同事工友讲话。

甚至听到婴儿的情况不好时,她也没什么反应。

看到女孩的状态,钟弦觉得他和邓忆也帮不上什么忙,此时更不可能问出什么。

临走时,钟弦掏出钱包,取了一千多块现金塞给了女孩。女孩这时有了一点反应,抬头茫然地看了钟弦一眼,又低下头去。

返回的路上。

钟弦大胆地做了一个猜测。

“说实话,我之前一直认为小朱是死了。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邓忆默不作声。他已经知道钟弦的想法。过了一会儿他说:“小朱大概是因为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又不想负责任。你是想说这个吧。”

钟弦点了点头。

“新生婴儿可能活不了了。我刚才问过医生。”邓忆说。

他们没有再说话。显得有点沉重。

“我可以告诉大科吗?”过了一会儿,钟弦问。“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必竟大科对小朱更了解。”

“没什么不可以的。这件事也不可能隐瞒。我现在也不是警察了。”

钟弦打开车载电话拔了大科的号码。响了一声,他又挂断。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选择给大科发了一条微信——小朱的女友,今天产下一子。

几分钟后,大科打了电话过来。

“你发的那条是什么玩意?”大科显然当那是玩笑。

“有喜讯当然要告诉你。”

“喜讯?谁的喜讯?你的?”

“放屁。”

大科说:“小朱女友今天生下一子?真的假的。你是说这是小朱的……孩子?”

“那个小女孩还不到二十岁就当了母亲,你觉得小朱会不会是因为这女孩子怀孕了,就跑了,人间蒸发。你觉得他是这种人吗?”钟弦问。

“他是这种人。”大科停顿了两秒后,斩钉截铁地回答。

“以他的条件,能找到个女的,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傻的丫头,他还玩失踪?他该烧高香把女孩供起来才对。”

“他一直就是个白痴。那女孩,是今天生的?”

“是。”

大科提出一个新想法:“确定孩子真是小朱的吗?”

“这个……”

“一个傻成这样的女孩,怎么知道就没被别人骗过?”

大科的话还真是醍醐灌顶。显然邓忆和钟弦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钟弦挂断电话后望了一眼邓忆。

邓忆喃喃地说:“我看到你给那女孩塞钱了。”

“才一千元而已,身上只带了这些现金。”

邓忆笑道。“素昧平生的人,你都这样。人性也有光辉的一面呀。”

“你是在讽刺我。”

“由衷地赞美。不过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愿意帮她。”

“付出点钱财就能得你如此赞美,真是划算。”

“我其实是觉得也许你是钱多烧的。”

经过这番折腾,他们从龙岗医院返回罗湖区时,已接近午夜。

跟着导航,车子驶过红岭路经过荔枝公园时,邓忆正要开口说什么,钟弦抢先说。“刚才的晚餐虽然没吃成。但是我付了帐。现在你请夜宵。”

邓忆迟疑了一下,点头。

他们并没有在外面用餐。邓忆提议点份批萨上楼去吃,还能喝钟弦的酒。

他们在钟弦的厨房里坐着用餐。

“为什么你的厨房里会觉得冷,是不是空调开低了。”邓忆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后,笑道。“这里布置的太冷清了。不。是压根没什么布置。”

钟弦用摇控器关掉了空调。开了一瓶红酒。

“最近总听别人议论我的风格。说我的家里和办公室毫无情调,什么装饰都没有。为什么我身边都是些俗人,连你也不能例外。难道没有想过,没有风格,不追求风格,这其实就是一种风格。”

“说这话你不违心吗?这可不是简约风,你只为了最简单化。你就是没心情。”

钟弦将一杯酒放到邓忆面前。“喝吧。喝完继续说你今天没说完的话。”

邓忆拿起杯子,犹豫了片刻,主动碰了钟弦的杯子。“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我们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

“什么是不错的开始。”

“彼此选择坦诚相见。”

“坦诚相见么?”钟弦说着,故意做出要脱衣服的样子。

邓忆望了他一眼。“对。可以。这副贱样才是你。比天天道貌岸然好多了。这是你的本来面目。”

“我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慢慢见识。”钟弦喝了一口酒后又说。“有那种可能性吗?孩子不是小朱的。”

邓忆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喃喃地说:“看到这种事。总很难相信怎么还会发生在这个时代。难道那么愚昧吗?”

“出生在落后农村的孩子,大概只知道这是件丢脸的事,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别说是农村。现在中学生的生理课程也没教会他们什么。他们从网络上学习这些知识,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懂,其实都是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