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使他更痛苦,谢雷心中想,这个夜晚将永远提醒他,父亲和儿子之间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明白。新的争吵永远没有机会和解。即使是在门外偷听,谢雷也可以感觉到昆尼尔的周身弥漫的遗憾的情绪。
“他那天晚上怎么样。”佟阵平静地问,“他看上去情绪高涨还是低落。”
“他……”昆尼尔努力咽下痛苦,寻找合适的字眼,“就是老样子。兰博特总是那样,前一分钟情绪高涨,后一分钟情绪低落,反复无常。”
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女人的儿子,他马上判断这有可能是母亲对孩子成长的影响。
“他有没有流露被什么事困扰的迹象,比如他在担心什么事吗?”佟阵却看起来依然平静。
“没有。”
昆尼尔的脾气忽然发作起来,很猛烈,很出乎人意料。对佟阵挥舞着手臂。“上帝啊!如果我知道有什么事发生,我不会拦住他不让他走吗!”
“我肯定你会。”佟阵仍然温和地说。声音里充满了同情。他看起来完全被昆尼尔的伤痛感染了,仿佛是激发了他自身的一种相同的情绪。不过佟阵并没有把自己的内心表露出来,只是一种空虚而又寂寞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谢雷的内心升起同情,佟阵同样是个受父亲影响的孩子,在此刻要顾及证人的情绪,还要无视自己的情感,要是自己也觉得是一种煎熬。他们都是可怜的人。
“那天晚上你们谈了什么事情。”佟阵温和地问,昆尼尔正在努力恢复平静。“他的治疗吗?”
“没有。他……”昆尼尔整个人绷紧了,转过身来看着佟阵。
“我们需要知道这些事情,希蒂克先生。”佟阵说,甚至没有道歉。“对于每一个受害者,我们都要考良他生活中哪怕最微小的事。我们会竭尽全力为这些细节保密,如果你真想抓住凶手,就要和我们合作。”
这种解释完全没有缓解昆尼尔的愤怒,他突然转身走到书桌前面去,从名片盒里抽出一张名片。“这是他的心理医生的名片。但愿对你有所帮助。相信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儿子做为一个病人和他的医生之间的关系是要保密的。”
“那他作为一个儿子和他的父亲之间的关系又怎样?”
昆尼尔再次大发雷霆,简直失去了严谨的自制。“如果我知道能让你抓住凶手的任何事,你以为我不会告诉你吗!”
佟阵没有再说话,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昆尼尔的面孔。扩张的血管形成诡异的纹络,沿着昆尼尔高高的前额迅速突起。
佟阵把那心理医生的名片,从昆尼尔手中抽出来。
“我当然希望这样,希蒂克先生。”他最后说,“下一个受害者的性命也许全在这上面了。”
……
佟阵拉开书房的门时,谢雷正站在门外。
他们曾对视了一秒钟。佟阵回身将书房的门关上。
两个人之间曾出现了短暂的错觉,好像他们存在于不同的空间里。
谢雷感觉到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许久,平静了下来,面前这个人,他何必耿耿于怀。既然已经放下了,那么不论是爱还是怨恨他都能放下了。
可是佟阵却看起来有些不能平静,他似乎正想说什么。
“你得到了什么?”Greg不合时宜地奔进这条书房通向会客厅的短短的走廊。
一时的情绪,便如过眼烟云一般消散了。
谢雷转身走开。
“一个心理医生。”佟阵简单地回答,目光依然望着谢雷。
……
谢雷没有一起去拜访心理医生,他只是为了避免再见到佟阵。
他一个人离开了。架着车直奔专案小组里另一批人的目的地——兰博特的住处。
谢雷在半路上追上了负责去兰博特住处检查的女探员,和她一起到达了那里。
那是一组按照新英格兰渔村风格设计的无懈可击的住宅区,灰色的墙壁,白色的屋顶。单元楼像一个一个的野蘑菇似的散布其中,被一条条经过美化的蜿蜒小径连接在一起。所以楼房都面朝着河水。
女探员将车子驶进住宅区的大门。“这里的管理员说星期五的下午看到兰博特离开。我想我们应该先跟管理员谈谈。”
管理员是三十五岁左右的色眯眯的男人。他的一双眼睛看到年青的女探员就闪出光彩。他拿着钥匙带着他们穿过那些那些小径前往兰博特的住所。
一路上他不时和女探员调情,女探员就趁机向他问一些问题。
谢雷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
“哎,你认识巨富希蒂克家的小少爷吗?斯蒂夫。”女探员找到了那个管理员。
“噢,当然了。这种人非常的不友好。他死了对吧,我在电视上看到。”
“星期五你见过他?”谢雷在他们后面问。
“是啊。我从厨房的玻璃看到他出去了。开车出去。”
“一个人?”
“嗯。”
“这是你最后一次看到他吗?”
“是啊。”管理员眼睛依然望着女探员,“他是被烧死的吧。真是变态啊。”
“你有没有见他和什么人在一起过。女朋友?朋友?”
“只有他的父亲,每隔一段时间会来一次,这个房子其实是他父亲的。他没有女朋友,倒是常常看到一个男性朋友。噢,我的意思不是说男朋友,是说朋友。至少我不那么认为。”
“你知道那个朋友的名字吗?”
“不知道。他也一样很不友好。像个飞车党。这的住户没几个学生,他们的着装显得很奇怪。”
第12章 焚尸案(十一)
兰博特.希蒂克的房子像他的父亲的家一样纤尘不染。
客厅可以看见河面。
家具都是崭新的。
沙发和椅子都是燕麦色的,一面墙边放着一架最新款式的黑色钢琴。娱乐角放着一个一流的立体声音响,另一个角落里一张书桌和颜色相同的书架,里面放了课本、笔记本和一切与兰博特在大学学习有关的物品,整洁的令人难以质信。
从客厅能看到厨房,里面依旧干净的难以想像。
“我们得查一下有没有人替他打扫。”谢雷说。
“他不是一般的兜里没几个钱的大学生。”女探员说,“这个小孩子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是普通的。包括他的成长,他的童年几乎漫游了整个欧洲,真是不同寻常。”
“那么他为什么回这里读大学?”谢雷说,“他完全可以去任何地方。牛津、哈佛,南加大。他完全可以去有阳光海滩的地方。”
“为了和老爸亲近一点吧。”
谢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寻找帮助他了解受害者的东西。“一般的孩子在成年后,都是恨不得赶紧离开老巢。”
“别忘了,他的老爸可是亿万富翁。如果我的爸爸这么有钱,能给我买这么好的房子,我也宁愿一直呆在他身边。多希望昆尼尔能收养我。”女探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