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雷摇头,这完全不符合凶手的侧写。
“艾伦不会走远。”佟阵并不想现在讨论,他继续向前追去。谢雷跟上他。
“我要等在这儿。”Greg不跟他们一起,他不能放弃这个让他兴奋的新线索。“这个‘放火的老头’,也许马上就会回来。我要把他带到警局去。”
不远处就是通往另一边街的街口,一个臃肿的人影出现在那儿,显然又是一个流浪者——身上裹着破旧的大衣,连帽衫的帽子将他的脸紧紧遮住,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分不清颜色的围巾,两只手抓着衣领,就像天气非常寒冷似的。他走的很缓慢,像一只熊在冰面上滑动。
谢雷的脚步在街口前停住。
他仿佛听到了一种声音,也许是刚刚经过的油罐车刺耳的鸣笛,让他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他感觉到一阵晕眩,仿佛身体里的血都涌上脑子。
他眼前的景像变成灰暗,街上起了一阵风,卷起被焚烧过的灰烬。让他仿佛身处地狱。
他无意识的前行,脚步绊在叠在一起的石头上,险些摔倒。
佟阵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在发抖?很冷吗?”
他听到佟阵疑惑地问。可是他的心里却变得空空荡荡,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Greg发出一声惊呼,向他们奔跑过来。
谢雷转过头,那只行动缓慢的‘熊’已经跌倒在街面中央。一辆出租车停在他的身边。司机咒骂着走下车,只瞧了一眼地上的人就上车欲走。
Greg不客气地叫住司机。“你想逃走吗?他晕过去了!”
司机愤怒地吼道:“这些流浪汉是装的。他们就盼着被撞到,这是让我们乖乖掏钱给他们的最好办法。他刚刚明明已经过了街,又忽然转身。我的车已经停下了,他却故意倒在我的车上……”
Greg蹲下来查看地上的人:“天呐,快叫救护车。他中风了。”
“喂。”得到谢雷外套的卷发流浪汉,忽然在他们身后嚷嚷起来。“再给我点什么,我就告诉你们他在哪儿。”
谢雷就像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佟阵回头看了一眼,“你已经告诉我们了。显然这个中风的家伙就是‘放火的老头’。”
……
Greg陪着生命垂危的流浪汉,和救护车一起离开了。
佟阵和谢雷在附近继续追寻艾伦。
搜索了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放弃。
谢雷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像生了病似的脸色极差。
佟阵也不多问,陪着他沉默,只不过时而会摸了摸他的手和额头。
他们在太阳落山之前,去医院找Greg。
傍晚的医院急诊区里依然有许多人,似乎今天的灾难忽然多了起来。
谢雷和佟阵没有在急诊区找到Greg,从护士那里得知‘放火的老头’已经被转到六楼的重症监护区。
“这个家伙至少得了十种绝症。”看到佟阵和谢雷出现,Greg开始抱怨。重症监护区的走廊里很安静。只有Greg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的排椅上。
“医生说他连一个星期都活不过了。我只希望他能醒来一次,让我搞清楚他和艾伦到底什么关系。”
“他都得了什么病?”佟阵向病房里打量。‘放火的老头’躺在病床上,两个医生正在他身上检查着什么,他的嘴里插着一根管子,头上贴着脑电波的探测仪,活像一个毛绒绒的外星怪物。
Greg的目光跃过佟阵定格在谢雷脸上。“你看起来很不好。”他说,见谢雷毫无反应,就打趣道,“你把外套给了那个流浪汉的时候,没有想过会这么冷吧,不过也许你是为了找个借口让佟阵抱着你?”
谢雷像完全听不到一样,依然没反应,他的脸色看起来越来越糟糕,摇摇晃晃地靠在走廊的墙上。Greg的表情由惊讶变成认真,“你需要看医生吗?”
谢雷的感觉确实糟透了。
像飘在云雾里,胸闷的透不过气来。
Greg的声音仿佛也是从外太空传来。每一个字都让他不舒服。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地痉挛,他转身冲向走廊一处垃圾桶,开始呕吐。
天旋地转中,他仿佛又闻到了那种焚烧的气味。
第59章 焚尸案(四十四)
谢雷觉得自己的伤口,在经过那条流浪者居所的街道时,被感染了。
他的腿上,上一次留下刀疤的地方,痛疼像个魔鬼一样跳了出来。
医生检查之后,告诉他相反的结果——他的伤已经痊愈了,不可能复发,感染之类的就更无从说起。
他的痛疼,变得没有道理。
‘放火的老头’的重症病房,已经被专案小组监管起来——Greg(小G)在接到罗伊的电话时,如实向他汇报了他们的发现。
罗伊立即采取了在他看来最有效的行动,一如他一贯的作风——铁腕手段,派出警察严密监视,俨然把这个就要走向死神的人当成半个犯人对待。
专案小组则对这个流浪汉不抱什么期待,他们显然都明白他不符合焚尸者的条件,不过他们依然期待着这个流浪汉能够醒来,哪怕用什么灵丹妙药,让他只醒来几分钟也好,以便告诉他们焚尸者的消息。或者直接为他们说出一个焚尸者的人选。那就一切大功告成了。
谢雷在专案小组的人马和监管的警察赶来之前,离开了医院。从那个根本不认为他应该痛疼的医生的办公室里直接离开。
佟阵在医院门外追上了他,看到他糟糕的脸色,就什么也没有问,载着他一同返回公寓。
路上他们在药店停泊了几分钟,他拒绝和佟阵去中餐馆吃晚餐。确切地说是他什么也不想吃,除了止痛药。谢雷将所有他能买到的止痛药的种类都各买了一瓶。
……
止痛药的药效让谢雷昏昏欲睡。
他绻缩在床上好像真的生了大病。佟阵给他弄了热的饮料,盖了被子,陪着他。始终没有多问一句。
谢雷几次睁开眼睛,都能看到佟阵在他身边——坐在床的另一边看那些案卷或在警局内部网上查看消息。
他们就这样呆在一起,几个小时也没有说一句话。
谢雷的痛疼渐渐减轻,忽然有了一种想法。也许他们可以永远这样呆在一起,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
如果孤身一人,那些糟糕的记忆就不会淡去。就永远也不会觉得快乐。
他轻轻地向佟阵的方向靠近,拉住他的一只手。
佟阵转过头来看着他,把上网本推到一边,俯身将谢雷揽在怀里。
这个拥抱证实了谢雷的想法,他轻轻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就像在冰冷水中抱着唯一一个能让他温暖的东西。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反而给了他信心。
我们在一起吧。只是在一起。两颗长满伤痕的心。不需语言。
……
“现在想说了吗?”过了一会儿,佟阵轻轻地问。看来他并不认为他们之间不需要语言。
谢雷睁开眼睛,他渐渐清醒过来,佟阵的问题破坏了他的想法。他默不作声。思索着自己刚刚的想法是多么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