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她因为大阪城的调查任务连续几天都忙到了大半夜——据说时之政府承诺这次任务会给递交满意答卷的审神者送新景趣。
虽然根据鹤丸国永的经验,每次时之政府送的景趣都是派人送张【地下城制霸】的条幅来而已,劝她不用这么拼。但是她说其他已经完成了任务的审神者表示这次的时之政府很良心,会派人过来建造【大广间】,之前的办公室她已经看腻了一定要换一个!对调查任务异常执著。
鹤丸国永执行完远征任务回到本丸向主君报告时,她已经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少女的侧趴在臂弯里,浅茶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白皙脸颊上,闭着眼,被薄光笼罩的睡颜精致而明艳。鹤丸国永不自觉地走了下神,过了会儿,他将羽织取下轻轻地披在了女孩肩头,正要离开,衣袖却忽然被人牵着,他一怔回过了头。
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地抬起了眼睑。
“你回来啦。”她仍旧趴在桌面上,只是伸出了手指拉住了他和服的衣袖,刚睡醒时的声音轻轻的,略微地有些沙哑,像是羽毛轻柔地掠过蔚蓝色的平静湖面般。
他心中微动,眸光颤了颤,低低地“嗯”了声,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笑道:“刚远征回来,资源长谷部已经清点入库了,主君还是别太辛苦了,早点回房间休息吧。报告的事情明天再说好了。”
“嗯,”她仍旧没有起身,“那个不急。鹤丸,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你这几天都在熬夜呀。”鹤丸国永看着少女乱糟糟的长发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在将主君的头发弄得更乱后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将视线悄悄转开,“明天我再跟你说说远征途中发生的趣事,可以吗?”
“我做了个梦。梦见了以前的事。”她忽然说。
鹤丸国永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没有再推诿:“又是那个噩梦?”
——她曾濒临死亡。因为式神的“背叛”行为,因为误信妖怪,作为代价,在耗尽灵力的阵眼中遭受了业火吞噬般的痛苦。
即使时至今日,她重新学会了如何去信任他人,但梦魇如附骨之疽,总在不期然间降临。本丸里察觉到了这件事的付丧神并不多。鹤丸国永虽然知道,却也无可奈何。这并不是他们能够改变的事情——过去无法更改。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她偶尔被噩梦惊扰醒来后,说点能让她开心的话,让她至少能暂时地忘记过去。
“嗯……不是,”面对鹤丸国永的担心,她缓缓抬起头离开了桌面,少女晃了晃睡得迷迷糊糊的脑袋,重复,“不是噩梦。”
“我梦见你了。有鹤丸在的梦境,不会是噩梦。”她冲他笑,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掉落在了清澈瞳眸深处,她盯着他,好奇地道,“呐,鹤丸,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刚因为少女的回答胡思乱想,乍然听到她的问询,下意识就答了句:“什么?”
“为什么对我好?”她直白地提问,在她目不转睛地明亮注视下,他微微动了下喉咙却没发出声音。
女孩等了一会儿,她眼神黯然了下去,想了想又问:“是因为我的身份吗?是因为……我是审神者?”
“主君这么坦率地盯着我,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何况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鹤丸国永有些无所适从地开了口,他伸手扒了下头发,眼神闪躲,想要转移注意力,期间她一直安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因为她的眸光太过明亮又太过率直,不知所措的付丧神吞吞吐吐地轻声,“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
“诶?”
他的声音太小,转瞬间就消散在了唇边,她没有听清于是歪了下头发出了疑问的音节。
“我是说,”他逞强地提高了音量,对上她专注的视线又立即躲开,“就算你不是主君或者审神者,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你开心的,所以——”
“所以……?”
“……所以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做噩梦啦。以前的事,抱歉。”
鹤丸国永终于将飘忽不定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他金色眼睛里流转着细碎温润的亮光,映照着她清浅又模糊的倒影。夜深人静,从略微敞开的纸门外飘来了夹杂着冰凉雪花的白梅香。
她歪了下头,手托着腮。
“鹤丸。”
“嗯?”
“你耳朵好像红了……”
“……这不是重点吧!”
鹤丸国永尴尬又慌张的掩饰声中,女孩一下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他无可奈何地看着笑个不停的审神者,张了张口:“主君……”
“呐,你知道我的名字吧?”她忽然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音。
他愣住,她只是明媚地笑着,转开了话题:“约好了,明天要跟我说远征路上发生的趣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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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回答错了。
半夜里睡不着,不知怎的又回想起了当时情形的鹤丸国永有种玩GAL选错了分支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上就要新年了太过兴奋,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鹤丸国永披上衣服离开了房间。
他本来只是想在庭园里转转打发时间,比如在楼梯前挖个坑再用土把它盖上,挖累了刚好可以回去睡觉,明天早上一定能看见很有趣的事情!但是他去农具储物室拿锄头的时候路过厨房发现房间是亮着的,他面露狐疑,朝农田的方向看了看,只一秒就放弃了先前的打算,往厨房去了。
在灯火通明的厨房里忙碌着的,是在鹤丸国永预料之外的人。
少女穿着抚子色和服,围着白色的连衣围裙,将浅茶色长发扎在脑后挽成了个可爱的丸子,露出了修长白皙的后颈。她面前摆着面团和似乎已经做好的糕点,却怎么也不满意的模样,翻看研究着手里的甜点书,像是在比对着什么。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背对着他的女孩回过了头,鹤丸国永看见少女沾上面粉的脸颊“噗”地笑出了声。
“有、有什么好笑的呀。鹤·丸,”审神者不满地看着他,见付丧神完全不怕,时爻无趣地撇了下嘴,对他说,“我是在学做和果子啦。鹤丸来多久了?”
“刚到。和果子……?”鹤丸国永偏转视线看向了碟子里各式各样的点心,倒也的确是“和果子”的模样,他疑惑地问,“主君要吃甜点的话让光仔他们做不就好了?干嘛大半夜跑到厨房里吓人。”
——不,忽然出现在她背后的付丧神才是来吓人的吧!
“烛台切做的,和我做的不一样啦。”她小声争辩了句,埋下头有些怏怏不乐地说,“前几天烛台切出阵期间,小贞不是说想吃点心吗?再加上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想做点糕点,在除夕时分给大家。”
“唔,原来如此!”鹤丸国永了然地点了下头,他忽然想到,“也就是说,我是第一个试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