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这是她的事业。
史泰格教授的神色松软许多,这些年来,他见过太多出色的女孩子嫁入豪门,从此依附于豪门,做慈善,为家族开创更多的声名,打理家族事业,偶尔也会开创自己的产业,循规蹈矩,不外乎这么几样。
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史泰格教授还是觉得,舒桥可以拥有真正的,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递了一张请柬过去。
赴宴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史泰格教授特意要穿礼服。
商时舟为她准备的衣柜帮了大忙,舒桥得以不必临时冲向商场。
盛装礼服,但舒桥不欲张扬,挑挑拣拣,选了中规中矩的黑色。只是商时舟出手,便是样式简单大方的黑色礼服,穿在她的身上,裁剪得体,勾勒出纤细却窈窕的身姿。
只缺一点珠宝点缀。
舒桥犹豫片刻,带上了那条手链。
但脖颈还是空荡荡。
她顺手打开衣柜里装珠宝的那一层,目光顿住。
是与手链一套的,更大颗的克什米尔蓝宝石项链。
舒桥失笑。
她带在脖子上,对镜拍了一张,发给商时舟。
礼服外裹了很厚的外套,司机早已等在楼下,这样的套房,配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司机,平时她实习没必要这么隆重,今日穿着隆重,还是有车更方便。
就是没想到司机是熟人。
“李秘书。”舒桥有些讶异,她记得他忙碌不断的背影:“怎么是你在这里?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还是说你正好在这里?”
李秘书想苦笑。
忙到一半突然被发配到这里,远程办公,电脑不离手,只为给舒桥待命。包括现在她脖子上的这一串价值连城的蓝宝石,也是商时舟一天前才拍回来,送到她的首饰柜里的。
但他也是高兴的。
老板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他眉梢眼尾的愉悦。
老板高兴,年终奖就多。
他还有家室要养,一想到能给家里的小公主多买几条漂亮裙子,李秘书又觉得,远程办公算什么,发配他去爱斯基摩人的家乡,他也愿意。
李秘书不动声色俯身为舒桥开门:“商总让我来的。”
舒桥的动作顿了顿:“他不会也来了吧?”
李秘书:“……”
李秘书看着舒桥上车,折身去发动车子,回答得很是滴水不漏:“商总今日有很重要的会。所以理论上不会来。”
只是理论上。
他想到那日商时舟连夜赶到波恩的架势,哪里敢把话说满。
舒桥笑了笑,听懂了他的谨慎。
既然要引荐,史泰格教授不会让人生地不熟的舒桥一人徘徊,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等到舒桥下车,理解性挽上老教授的臂弯,他的几位门生也都迎了上来。
有已经驻外的大使,也有地区商会的负责人,舒桥得体应对,目光不动声色环顾。
商时舟没来。
引荐的过程很是顺利,舒桥与大家交换了名片,觥筹交错一阵后,舒桥在露台透气,正站在纱帘之后。
恰听到帘外对话。
“穆勒那小子平素眼高于顶,就算看着老教授的面子前来,也从未真的给他的门生留过名片,更不必说今日这么和善说话。他这是改性了?”
又一人嗤笑一声:“改什么性子。那位舒小姐脖子和手腕上的项链看到了吗?”
“自然,如此华贵非常,想必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你啊,只知华贵,却不知到底有多华贵。”那人唏嘘:“她的项链,是前一日佳士得拍卖会最高价的成交品,今日就戴在她的脖子上了,背后拍下来这条项链的人,是那位苏黎世的小商总。这也就罢了,还能说是豪掷千金搏美人一笑。但她的那条手链上,有商氏的族徽。你说,她与商氏是什么关系?”
众人一片哗然。
舒桥也是愣了愣,重新抬手去看。
蓝宝石的底座下,紫罗兰叶交织蜿蜒,她本没太在意,以为是某种巧合,也或许是这位身份贵重的老太太提前得知了自己的喜好,所以特意送了这样的花纹。
却没想到,原来紫罗兰叶便是商氏的族徽。
她想到了他身上紫罗兰花叶的特调香水,想到他从欧洲空运回来满布房间、让她有空去浇花的紫罗兰。
12月的欧罗巴,空气里已经隐约有了圣诞的味道,馥郁的肉桂与烤橙皮从远方刚刚搭建起来的圣诞市场方向飘来。
那日舒桥抵达汉堡,收拾行李的时候,又拿出过一遍那只漂亮的暗红天鹅绒盒子,偶然发现,原来这个盒子,有两层。
第二层,是一串钥匙。
钥匙旁边是一张写了地址的卡片,最后以漂亮的手写体加了一句邀请。
“希望你愿意来与我们共渡圣诞。”
地址在柏林。
舒桥每年都有三周左右的圣诞节假期,去年她的圣诞是一个人在康斯坦茨的房间里,看着冬日平静灰白的博登湖渡过的,后来还是苏宁菲不想看她在家里发霉,硬是把她拖出来,带去了西班牙南部的塞维利亚,这才晒到了几天太阳。
这对于欧洲人来说,本就是阖家团圆的节日。
这一份邀请,比所有贵重的蓝宝石都要更加珍贵。
舒桥本来不想去的。
但现在,她改主意了。
第46章
抵达柏林的那天, 漫天飞雪。
金融高峰论坛被推迟到了圣诞节后,舒桥在这里过完圣诞节也不必着急回康斯坦茨,还要工作一段时间。
舒桥隔着车窗看街景。
她在德国这么久, 小时候也来过几次,却还是第一次到柏林, 看这个国家首都的模样。
“我外祖母到德国的时候, 先是在汉诺威住了一段时间, 后来则是定居于柏林。东西德分裂时期, 她居住的区域归为西德。那段时光……”商时舟握着她的一只手, 声音很低,像是要与街边那些有前苏联特色的灰黑建筑融为一体。
说到这里,他又顿住, 因为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形容这样的一段岁月。
所有的个人,在滚滚前行的历史洪流中,都是不起眼的, 被车轮碾过的尘埃。
索性不说。
那些沉默矗立的建筑见证了一切, 将岁月书写,也将岁月记录。
后来,外祖母有了许多的财富,她的庄园遍布整个欧罗巴大陆, 太平洋的小岛, 曼哈顿, 皮特金县, 贝弗利山庄, 澳洲的皇后镇和蔚蓝湖水边。
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如柏林, 承载了她所有的欢喜与悲怆,也见证了她所有的辉煌与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