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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259)+番外

作者:海的挽留 阅读记录

桓澈在一旁监督狱卒用刑时,前头听见两人的惨呼、瞧见两人惨状,尚能体会到些许报复的快意,但后头却渐渐神思不属。

纵然他将二人活生生折磨致死又如何呢,顾云容再也回不来了。

桓澈看着两人断气,又去处置沈家之事。

沈家夺去的爵位,必须还给顾家。

关于此事,当年人证物证多已湮灭,但他以冯皇后的供述为突破,撬开了沈碧梧等人的嘴。真相就此大白于天下,沈家去爵势倒,沈章等人下狱论罪,沈碧梧被废。

沈家的案子终了,当初刺杀顾云容的刺客也已经擒到。桓澈照例将之交给了锦衣卫,吩咐录了口供,杀之。

做完这些,他方回王府。

入得大门,转过影壁,一阵风来,泼洒满身。

他步履一顿,缓缓往里行去。

他走得极慢,间或四顾,仿佛一个陌生来客。

他从前独身一人时不觉孤寂,如今却只觉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天地之大,却是心无依傍。

他又成了伶仃一人。

他至今也仍是觉得这几日的经历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一切还会如初。

顾云容会如往常一样,从垂花门内转出,一面暗暗理着裙幅,一面上前迎他。

她在他面前时,一直都格外注意自己的仪态,与他说话时总是时不时伸手扶一把钗环。行动言语也有些拘谨,连朝他行礼时都是依照女官所教,板板正正的,唯恐自己行差踏错。他后来与她说私底下可以免礼,她才稍稍放得开些。

她也极爱捯饬自己,描画了新的妆容,总会想方设法寻各种理由来找他,然后装作不经意,赧然问他觉着她的妆如何。

这般想来,他对于她的关注,似乎半点不逊于她对他的。

她虽则只在王府生活了小半年,但此间已处处皆是她的印记。

他看到棋枰,会想起教她下棋的那段时光。瞧见榻上的香囊,会想起她几度做了绣品送他的事。就连看到几案上的杯盏,都会想到她为他烹饪煮茶的一连串情形。

她很喜欢为他做东西,包括刺绣,下厨,做好了便献宝一样摆到他面前,紧张看他。他见她为他做这么多,心里是高兴的,只他如今已极少表露喜怒,面上可能瞧着不显而已。

不过,他后来与她说,让她不要再做这些。无论是下厨、烹茶还是针黹,都是劳神费力的事,他不想让她总这样辛苦,王府里自有下人代劳。虽然他对她疑心未消,但有些事情总还是控制不住的。

想起自己对她的怀疑,他忽然笑起来,满目凄怆。

如今虽则仍无证据证明顾云容的出现并非有心安排,但他竟觉这些都不重要了。

一点都不重要了。

只要她回来就好。即便她当真是哪个安插在他身边的暗桩,他也认了。

顾云容的离去,让他看清了许多事。譬如她的生死去留,于他而言,其实比所谓来到他身边的真相更为重要。

但观人容易观己难,先前的他陷于迷局,很难发现这一点。

桓澈在两人卧房的床畔僵坐了许久,石刻木雕一般。

日落月升,满室晦暗。他对着空落落的屋子,忽觉遍体生寒,满心惶恐。

他点起了灯火。

暖黄光晕里,他的视线逐渐迷离。

恍然间,他又看到了顾云容那双满透不安的眼眸。

她立在他跟前,双手交握在前,酡红从双颊一直晕染至耳尖,能瞧出极是局促,眼睛不太敢看他,小声问他对她可有一丝动心。

他想告诉她,他对她不是一丝动心,他很爱她,但才一张口,眼前的人便如风散云烟,消匿无踪。

他眼望床帐,又想起他临行前,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如今想来,他总觉她是想与他说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但她大约觉着其时工夫不够,便没有开口。

他当时也想与她说一件十分要紧的事。他思来想去,觉得要摆脱当前这种困境,最好的法子是与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虽然他理智上觉得这种做法有些愚蠢,但还是想试上一试。

她觉得来日方长,他也觉得光阴悠长,两厢都没能将欲道之言宣之于口。之后一别,便是永诀。

天不假时,造化弄人,大抵谓此。

桓澈倒在床榻上,空洞眼眸对着轻纱帐顶,目光涣散。他只觉脑中纷乱,眼前陆离,意识渐趋昏沉。

然而他心里有个念头却始终翻搅,且越发显著。

如若他还能再度见到她,一定好生回答她那个问题。如若光阴能够倒转,他愿意做那个先剖白心意的人。

只怕时逆境易,她待他态度迥异,要换作他问她一句“可对我有一丝动心”。

桓澈唇畔隐隐溢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凄迷自嘲。

第126章 番外之因果相循(宗承番外)

宗承眼看着眼前一众兵丁即将踏平自家的稻田, 怒火冲顶, 欲冲上去阻拦,但身后的孔氏死死按着他, 他到底不过一个七岁稚童,气力不逮, 无法挣脱。

孔氏见儿子挣揣得厉害, 咬牙低斥道:“你纵冲上去又能如何?那些差大爷一刀就能劈死你!”

宗承忽地一顿。

阿母说得没错,他纵然冲上去又能如何呢,他打不过他们,也不过是个民庶出身的平头百姓, 上去只能送死。

年幼的宗承逐渐安静下来, 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那群骄横跋扈的官兵。

半月前,他们忽然得知,徽州府要大力推行杨遂的变稻为茶策略。此策一出,大批茶商开始借机大肆圈田, 宗家因着他父亲多年行商, 也积攒了百亩良田的家底, 但如今却是全部被低价强征。官差蜂拥而至, 一夕之间,将他家的田地踏了个干净。

官差纵马呼喝, 所过之处,秧苗尽折。

这跟土匪有何分别!

宗承眼睁睁看着父亲积攒多年的产业被践踏、被掠夺, 自己却无能为力, 愤恨之下, 双目赤红。

宗家原本尚算富足,但经此一劫,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他以为父亲母亲会怨怒,但他父亲只是长叹一声,说民不与官斗,何况这是上头的政令,他们也违抗不了。

他母亲与他父亲态度大致相似,甚至还说别家也是如此,也不独独是他家,别家家底差点的,被强征了田地之后几乎断炊,他家好歹还能支撑,等回头再攒些银钱,还能再把日子过起来。

他们竟然一致认为,这种遭际是正常的,竟然觉得还能吃饱饭就应当满足。

非止他父母,四周邻里也都作此想。

为何会这样?他们难道不觉得不公?他年岁小,不明白杨遂为何要这样做,但他不认为杨遂是内阁首辅就可以置万千生民死活于不顾,恣意妄为。

他们是寻常百姓,就活该被欺凌么?不是说民为贵,社稷次之么?民都在社稷之上了,为何还如此卑贱?

宗承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异类,他的想法与他父母、与周遭邻里的都不同,他找不到与他所见略同的知音。他与那些跟他年纪相仿的孩童说起他的想法时,他们都拿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甚至有人说要揭发他说官老爷们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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