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下木牌,为的是让南宫世家早早迎他回去,他不适合独处在这样荒凉的境地,他属于他的温文繁华。
寂然回首,却见龙少廷怔怔站在马车边,走上前,车中躺的是一个清秀少妇。
龙少廷将小苑轻轻放在少妇身边,笑了笑,道:“小苑,娘不是在这儿吗?快睡吧,爹在边上陪你。”
紫竹心如刀绞,碎得无以弥补了,忽用力抱住他,泣道:“少爷,你看看我,我是紫竹啊!少爷!”
龙少廷木然回头看着她,痴痴道:“别说话,会吵到她们的。”
紫竹哭喊道:“你心中不是只有我的吗?为什么又对她们那么好!南宫钰娶妻生子了,你也是!你们为什么都不要我?!”
她用力打着龙少廷,他却毫无反应,紫竹终无力地停了手,摇摇晃晃后退着,含泪爆发出一声尖叫,于大雪迷扬中飞奔而去。
龙少廷望着她渐隐入雪中的背影,忽在记忆中划出一道清晰的画痕,杏花含苞,少女青涩,有一双纯净如水明眸,总低头微笑。
他倚着马车在冰天雪地静静坐下,直至全身为大雪覆盖,再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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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江湖震动。
南宫世家哭迎回南宫钰尸首,其妻袁氏病发身亡,只留下孤儿小清。
神州镖局土崩瓦解。
云南杜家堡老夫人又丧长女,支持不住,含恨而终。
紫竹还强支持着去参加了凤家婚宴,人前风姿绰约,八面玲珑,一回宫便栽倒在地。
昏迷一天一夜,恍恍醒来,三更月寒,崔可莹伏在床头睡着了。她才一翻身,他便醒了,只紧紧握了她手,半晌才
道:“以后再不准你一个人出去了。”
紫竹一下子落泪。
☆、第十五章 旧曲新赋雨后凉
在床上休养,紫竹便时常抱了笑冬玩。崔可莹却一连数日早出晚归,不知忙些什么。
一日午后,紫竹在教笑冬走路,却见崔可莹上楼后一言不发,坐在窗前出神。她不由道:“你怎么了?”
崔可莹过了片刻,才回头望着她:“迎海山庄和我们素无来往,你为什么一年中给了那里一千两?”
紫竹一寒,脸色也变了,强镇定道:“我自有用处,你就这么舍不得区区一千两?”
崔可莹深吸一口气,正视着她道:“你有什么用处?”
紫竹扭脸给孩子弄着衣衫:“叫那儿锻造兵器。”
崔可莹突然一拍桌子,吓得紫竹一颤,笑冬更大哭不止。
紫竹定下神来,慌忙搂住笑冬道:“你疯了?!孩子本来身体就弱,吓坏了怎好?!”
崔可莹怒冲冲走到床前:“不要来搪塞我!你现在倒装成什么也不知道,那整件事是不是你暗中指使?”
紫竹硬声道:“什么事?!”
崔可莹冷冷地望着她的侧脸,道:“那一天,龙少廷一家还有南宫钰都死了,另一个人则被划破了脸,认不出来。如今想来就是梁威!我原叫你拦住他,你对我说他跳海自杀了,结果却竟是你把他藏到了迎海山庄。待大家都快忘了这事时再派他去杀人,林紫竹,你心眼真多!”
紫竹一分分凉了,哆哆嗦嗦地按住床沿,道:“你竟一直在查我?!你还装得对我好,也全是假的!”
崔可莹气道:“我查你?!我只是因为帐目不平才去查了一下,原以为是下头有人克扣,万万没有想到是你做的手脚!你无论干什么我都不管,但你天天在我身边却瞒着我杀了那么多人,叫我怎不寒心?!”
“是!我是干了!那又怎样?!我难道做错了吗?他们都对不起我!”紫竹自知已经无法自圆其说,索性发狠叫了起来。
崔可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忽然道:“若有一天你觉得我对不起你了,也要把我杀掉?”
紫竹忿忿道:“我怎敢杀你,崔公子!”
崔可莹涩然一笑:“你恨他们,是因为若非他们不娶你,你就会是龙夫人、南宫夫人,而不必嫁给我崔可莹!”
紫竹心痛,紧搂笑冬,抬头挑眉道:“你一直是这样想吗?那你就如此认定好了!我是走投无路才嫁给你,不然的话,凭性情,凭才华,哪轮得到你?!”
话一出口,心中更痛,闭上眼只等崔可莹一掌扇来,等了良久,却只听楼梯声响,忙睁开眼,只见崔可莹孤绝背影在楼梯口一闪而逝。
笑冬又哭了起来。
紫竹抽泣着,向楼下大喊道:“你原本就一直想离开!如今称心如意,走得越远越
好!永远不要回来!”话未说完,人已哭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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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
笑冬仍常生病。
崔可莹也真没再回来。
紫竹忙得不可开交,护花宫势力一天天壮大。她时常熬到半夜,处心积虑,为的是周旋于各大门派中而屹立不倒。
但人言可畏,崔可莹久不回家,林氏掌权,引出猜测种种,甚至有人传言说是她谋害丈夫。
只觉凄凉。
又无法说实话,更不敢大张旗鼓去找。
待略得空闲,她含泪换作以往装束,独自出岛,希望找得崔可莹消息。
可是日复一日,紫竹毫无头绪,忽想起当年与他同行路径,便一路南下。孰料物是人非事事休,甚至物亦非了。
有的小路成了大道,有的大道已荒草成堆。
昔日一男一女冷冷淡淡别别扭扭走着吵着,不经意嫁了,不经意分了,再回头走旧时路,一幕幕场景却尽浮现,只已模糊。
一日清晨,微雨初歇,绿意盎然,紫竹正彷徨于乡间小路,忽听得林间一阵笛音,悠悠扬扬,竟是儿时常唱的《紫竹调》,她心中澎湃,仿佛又回到长长小巷,追逐梨花润雨后的淡淡幽香。
有一蓝衣青年自林中吹笛而出,并未回头看她。
身形却似崔可莹。
紫竹情不自禁飞奔到他身后,哽咽道:“你还要到哪里去?”
青年停了吹笛,回过身,眉目俊秀,气宇非凡。
紫竹一怔。忙拭了泪花,低头道:“对不起,认错人了。”
青年一笑:“和我长得很象?”
紫竹赧然,此时才想到,崔可莹右手不便,怎能吹笛,心中却更是怅然若失,幽幽道:“背影有几分相似。”
青年看看她,道:“你一个人怎到这么荒僻的地方找人,不怕遇上劫匪?”
紫竹一怔,道:“出来一个多月了,倒还没有遇见。”
青年淡淡笑道:“万一我就是呢?不就遇见了?”
“我看你不是……”紫竹想了想,道,“你的《紫竹调》吹的那么好,曲韵柔和。我想心里有邪念的人是吹不出的。”
“你知道这曲子?那你是江南人了?”青年似是十分惊奇的样子。
紫竹笑了笑:“这里就是江南,我是江南人也很正常。这曲子平常的很,我小时侯每个人都会唱。”
青年摇头,神色有些失落:“我娘是江南人,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我也以为这里的人都很熟悉《紫竹调》,可是现在他们好象都不听这种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