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千千岁(37)+番外
狐姬夫人上前两步,伸手把这个已然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抱在怀里。
临渊在那瞬间颤栗不止,轰然跪下,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想要大哭,却是无论如何哭不出来,动弹不得。
青麓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却心里生生地疼。母亲么,母亲啊。
若是能让母亲再这么抱她一次,她也是愿意用她现在的一切去换的。
可是,那已经不可能了。
青麓在那瞬间,杀心四起。
下一刻,临渊神情一缓,居然晕了过去。
远远地有嘶鸣声传来,是莫生察觉到主人气息不稳,挣脱绳索拖着车跑了过来。
狐姬夫人静静地看着怀里晕倒的儿子看了一会,似乎并不担心,又看向青麓,笑道:“渊儿终究是信了我的话,我很高兴。”
青麓很是不解,狐姬夫人把临渊扶到宽大的车上,让他平躺下来,然后细细地盖好被子,坐下来,抬眼看向邢诺:“邢诺公子曾为毕方一族的医官,能否赏脸给犬子把个脉?”
邢诺自然不可能会拒绝狐姬的要求,只犹豫猜测道:“临渊他恐怕只是一时意气激荡,气急攻心……”说着伸手去探临渊的脉,只消片刻,他忽地住了嘴,脸色阴沉下来,抬眼看向狐姬夫人:“这……”
青麓急道:“有什么不妥?”
邢诺犹豫片刻,释然道:“若说是现在的临渊,我以为这毒没什么不妥,会晕过去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毒发的缘故,更可能是因为妖气曾经被夫人封住,此刻因为与白粟打斗,妖气骤然冲穴而出,一时撑不住,调息一阵就好。”
狐姬夫人轻轻颔首道:“那就好。”
“毒?”青麓虽说心中焦急,然而见另两人并不紧张,也明白这毒想来并不致命。
“我也以为,这毒没什么不妥。”狐姬夫人笑道,“青麓不必放在心上,因为这毒,恐怕是他自己服的。”
对方不欲细说,青麓虽说心下狐疑,然而对方是临渊的母亲,自然也不好追问。
临渊过了半盏茶功夫才半醒了过来,四肢百骸皆是剧痛,头痛尤甚,视线模糊不清。然而心里却无比温柔祥和。狐姬夫人坐在他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察觉他已然醒过来,但却是动弹不得,便俯身,低声道:“渊儿醒了?”
渊儿?临渊心里一苦,也不知该说什么。
“渊儿,虽然我也想陪你走一段,可是再过两天就是你嫡亲弟弟墨儿的祭日,我要回涂山去了。”
“弟弟?!”临渊大惊失色,然而苦于身体几乎动不了,只能勉强牵动嘴唇说了两个字。
狐姬夫人点头:“我在离开你的时候,怀了三个月的身孕。”随即有些感伤,“墨儿身体不好,出生不久,就夭折了。”
因头痛而几乎不能思考的临渊思路完全跟不上,愣愣地看着狐姬夫人。
狐姬夫人也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接着道:“你看样子,还忙得很,要是等你这边事告一段落,来涂山住些日子吧。”
临渊尚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发觉狐姬夫人已然不在身边,想要挣扎起身,却仍是无法动弹。眼角白影一晃,猛地在临渊肩头一拍。临渊本能地想要还手,然而才一抬手,剧痛就透骨而来。对方身法倒是快如闪电,飞速在他身上拍了几下,柔和的妖气透体而入,一时间疼痛居然散去不少,眼前居然也清晰了起来,不等他汇聚眼神看清那人,那人早已飞速掠了出去,只匆匆留下一句话还在响着:
“多谢了,好儿子!”
饶是临渊的定力这时也完全无法镇静,与一直坐在一旁的青麓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正是邢诺。邢诺痴恋狐姬夫人多年,就算得知她已经连儿子都这么大了,居然也丝毫不肯放弃,倒是先把这个“继子”认下了。
临渊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青麓尴尬地开口劝慰道:
“毕方天生八千年修为,但是万岁才能化为人形……这么算来,邢诺他起码两千岁,你才二十八的话……单就年龄看,当你继父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临渊的脸顿时黑了。
天边已是夕阳遍天,临渊怔忪地看了一会,忽地苦笑道:
“到最后,我还是没来得及问她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带我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
☆、魉公子
待他们回到客栈,才发觉客栈里并没有恢复如常,反倒是比起之前更加兵荒马乱,掌柜的见他们回来,几乎感动得恸哭流涕。
“怎么了?”青麓见这架势心中不详的感觉深重,见掌柜的六神无主地跑来跑去也不知在做什么,急忙一把抓住,询问道。
掌柜抖得如同筛糠:“那妖怪……那妖怪它……莫名其妙地死了……”
青麓大惊失色,大步掀开帘子走入内堂。
白粟脸上仍然挂着临渊最后看见的那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大笑,旁边地上躺着黄继和胡月,还是那副相互依靠的状态,神情安详,仿若世间万事再不能扰动他们分毫。
这世间万事,果真也不能再扰乱他们分毫了。
死因都是断喉一刀,刀口锋利干净,手段很是熟练。是标准的杀手作风。即便白粟被捆住,要让他还在大笑的时候被一刀断喉,起码说明这个杀手手法登峰造极,而且就在青麓和临渊他们刚刚离开的时候,就立即动了手。
“杀手,恐怕红衣人,邢诺说过至少死了三个,剩下一个居然还活着。”青麓道,“他一直都藏在什么地方?这难道是来为其他三个人报仇的?”
“不是。”临渊摇头,“这种手法即便在杀手中也是巅峰水平,若是他肯对他的同行者出手相救,那么起码会是一场恶战,另外三个红衣人绝对不可能会死得那么无声无息。这个杀手,非但对同行冷血,只怕目标本来也就是冲着白粟来的。杀死胡月和黄继报仇也就是顺手。不,不对,恐怕杀死胡月和黄继都并非是为了报仇,只是因为被对方看见了身形,顺带灭口。”
这个杀手恐怕真的是无心无情,堪称杀手的楷模。青麓顿时觉得一阵不适,别过脸去,却听见临渊快步上前,从白粟头顶的墙上拔出一张纸来。
确实是拔出,因为虽说是一张极其轻薄脆弱纸,然而却被以极深的内力插入墙中数寸。临渊轻轻拉了两下居然纹丝不动,只能也用同样的方法将其拔了出来。
那是一张暗红色的纸,和那些红衣人衣服颜色相似,单是这么抓着,都能闻到一股奇异而温和的香气,纸上面以极为浓重的墨汁写了几列大字:
“涂山居罂粟精白粟 白银八万两蓬莱店乌衣巷魉公子”
最后还有两个因着是用与纸相似的暗红色写上去而不大显眼、字体与前面完全不同的大字:
“殺定”
临渊稍稍皱眉,这暗红色的字,正是白粟喉咙上的血。
这江湖庙堂统共起来,最为神秘的地方无非是四处,北周皇族居住的皇宫大内,南晋祭祀或是士族集会的清礼殿;据说没有救不活的人的药王谷,还有据说没有杀不死的人的蓬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