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笑咪咪的,眼中透著亲善的意思。车尔库也是哈萨克族中出名的勇
士,千里外的人都知道他驯服野马的本领。他奔跑起来快得了不得,有人说
在一里路之内,任何骏马都追他不上,即使在一里路之外输给了那匹马,但
也只相差一个鼻子。原野上的牧民们围著火堆时闲谈,许多人都说,如果车
尔库的鼻子不是这样扁的话,那麽还是他胜了。
苏鲁克和车尔库之间向来没多大好感。苏鲁克的名声很大,刀法和拳法
都是所向无敌,车尔库暗中很有点妒忌。他比苏鲁克要小著六岁。有一次两
人比试刀法,车尔库输了,肩头上给割破长长一条伤痕。他说:「今天我输
了,但五年之後,十年之後,咱们再走著瞧。」苏鲁克道:「再过二十年,
咱哥儿俩又比一次,那时我下手可不会向这样轻了!」
今天,车尔库的笑容之中却丝毫没有敌意。苏鲁克心头的气恼还没有消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车尔库笑道:「老苏,你的儿子很有眼光啊!」苏鲁
克道:「你说苏普麽?」他伸手按住刀柄,眼中发出凶狠的神色来,心想:
「你嘲笑我儿子将狼皮送给了汉人姑娘。」
车尔库一句话已冲到了口边:「倘若不是苏普,难道你另外还有儿子?
」但这句话却没说出口,他只微笑著道:「自然是苏普!这孩子相貌不差,
人也挺能干,我很喜欢他。」做父亲的听到旁人称赞他儿子,自然忍不住高
兴,但他和车尔库一向口角惯了,说道:「你眼热吧?就可惜你生不出一个
儿子。」车尔库却不生气,笑道:「我女儿阿曼也不错,否则你儿子怎麽会
看上了她?」
苏鲁克「呸」的一声,道:「你别臭美啦,谁说我儿子看上了阿曼?」
车尔库伸手挽住了他膀子,笑道:「你跟我来,我给你瞧一件东西。」苏鲁
克心中奇怪,便跟他并肩走著。车尔库道:「你儿子前些时候杀死了一头大
灰狼。小小孩子,真是了不起,将来大起来,可不跟老子一样?父是英雄儿
好汉。」苏鲁克不答腔,认定他是摆下了什麽圈套,要自己上当,心想:「
一切须得小心在意。」
在草原上走了三里多路,到了车尔库的帐蓬前面。苏鲁克远远便瞧见一
张大狼皮挂在帐蓬外边。他奔近几步,嘿,可不是苏普打死的那头灰狼的皮
是什麽?这是儿子生平打死的第一头野兽,他是认得清清楚楚的。他心下一
阵混乱,随即又是高兴,又是迷惘:「我错怪了阿普,昨晚这麽结结实实的
打了他一顿,原来他把狼皮送了给阿曼,却不是给那汉人姑娘。该死的,怎
麽他不说呢?孩子脸嫩,没得说的。要是他妈妈在世,她就会劝我了。唉,
孩子有什麽心事,对妈妈一定肯讲……」
车尔库粗大的手掌在他肩上衣拍,说道:「喝碗酒去。」
车尔库的帐蓬中收拾得很整洁,一张张织著红花绿草的羊毛毯挂在四周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子捧了酒浆出来。车尔库微笑道:「阿曼,这是苏普
的爹。你怕不怕他?这大胡子可凶得很呢!」阿曼羞红了的脸显得更美了,
眼光中闪烁著笑意,好像是说:「我不怕。」苏鲁克呵呵笑了起来,笑道:
「老车,我听人家说过的,说你有个女儿,是草原上一朵会走路的花。不错
,一朵会走路的花,这话说得真好。」
两个争闹了十多年的汉子,突然间亲密起来了。你敬我一碗酒,我敬你
一碗酒。苏鲁克终於喝得酩酊大最,眯著眼伏在马背,回到家中。
过了些日子,车尔库送来了两张精致的羊毛毯子。他说:「这是阿曼织
的,一张给老的,一张给小的。」
一张毛毯上织著一个大汉,手持长刀,砍翻了一头豹子,远处一头豹子
正挟著尾巴逃走。另一张毛毯上织著一个男孩,刺死了一头大灰狼。那二人
一大一小,都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苏鲁克一见大喜,连赞:「好手艺,
好手艺!」原来回疆之地本来极少豹子,那一年却不知从那里来了两头,危
害人畜。苏鲁克当年奋勇追入雪山,砍死了一头大豹,另一头负伤远遁。这
时见阿曼在毛毯上织了他生平最得意的英勇事迹,自是大为高兴。
这一次,喝得大醉而伏在马背上回家去的,却是车尔库了。苏鲁克叫儿
子送他回去。在车尔库的帐蓬之中,苏普见到了自己的狼皮。他正在大惑不
解,阿曼已红著脸在向他道谢。苏普喃喃的说了几句话,全然不知所云,他
不敢追问为什麽这张狼皮竟会到了阿曼手中。第二天,他一早便到了那个杀
狼小丘去,盼望见到李文秀问她一问。可是李文秀并没有来。
他等了两天,都是一场空。到第三天上,终於鼓起了勇气走到计老人家
中。李文秀出来开门,一见是他,说道:「我从此不要见你。」拍的一声,
便把板门关上了。苏普呆了半晌,莫名其妙的回到自己家里,心里感到一阵
怅惘:「唉,汉人的姑娘,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麽?」
他自然不会知道,李文秀是躲在板门之後掩面哭泣。此後一直哭了很久
很久。她很喜欢再和苏普在一起玩,说故事给他听,可是她知道只要给他父
亲发觉了,他又得狠狠挨一顿鞭子,说不定会给他父亲打死的。
时日一天一天的过去,三个孩子给草原上的风吹得高了,给天山脚下的
冰雪冻得长大了,会走路的花更加袅娜美丽,杀狼的小孩变成了英俊的青年
,那草原上的天铃鸟呢,也是唱得更加娇柔动听了。只是她唱得很少,只有
在夜半无人的时候,独自在苏普杀过灰狼的小丘上唱一支歌儿。她没一天忘
记过这个儿时的游伴,常常望到他和阿曼并骑出游,有时,也听到他俩互相
对答,唱著情致缠绵的歌儿。
这些歌中的含意,李文秀小时候并不懂得,这时候却嫌懂得太多了。如
果她仍旧不懂,岂不是少了许多伤心?少了许多不眠的长夜?可是不明白的
事情,一旦明白之後,永远不能再回到从前幼小时那样迷惘的心境了。
是一个春深的晚上,李文秀骑了白马,独自到那个杀狼的小山上去。白
马给染黄了的毛早已脱进,全身又是像天顶上的雪那样白。
K□⒃谀歉鲂∩角鹕希对锻□□~Hx?KHK5DUJEnV. 乐和欢闹的声音一阵高,一阵低的传来。原来这天是哈萨克人的一个节日 ̄} 青年男女聚在火堆之旁,跳舞唱歌,极尽欢乐。 李文秀心想:「他和她今天一定特别快乐,这麽热闹,这麽欢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