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龙八部(239)

只听得那年轻女子说道:“喂,你是谁?姓阮的那贱人呢?”她话声冷冷的,语调更是

十分的无礼。萧峰不加理会,只想着种种疑窦。那年长女子道:“尊驾和阮星竹那贱人有什

么瓜葛?这妇子是谁?快快说来。”萧峰仍是不理。那年轻女子大声道:“你是聋子呢还是

哑巴,怎地一声不响?”语气中已充满了怒意。萧峰仍是不理,便如石像般坐着不动。

那年轻女子一跺脚,手中长剑一颤,剑刃震动,嗡嗡作响,剑尖斜对萧峰的太阳穴,相

距不过数坟,喝道:“你再装傻,便给点苦头你吃吃。”

萧峰于身外凶险,半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思量着种种解索不开的疑团。那少女手臂向

前一送,长剑刺出,在他头颈边寸许之旁擦了过去。萧峰听明白剑势来路,不闪不避,浑若

不知。两个女子相顾惊诧。那年轻女子道:“妈,这人莫非是个白痴?他抱着的这个姑娘好

像死了。”那妇人道:“他多半是装傻。在这贱人家中,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先劈他一刀,

再来拷打查问。”话声甫毕,左手刀便向萧峰肩头砍了下去。

萧峰待得刀刃离他肩头尚有半尺,右手翻出,疾伸而前,两要手指抓住了刀背,那刀便

如凝在半空,砍不下来。他手指向前一关,刀柄撞中那妇人肩下要穴,登时令她动弹不得,

顺手一抖,内力到处,拍的一声响,一柄钢刀断为两截。他随手抛在地下,始终没抬头瞧那

妇人。

那年轻女子见母亲被他制住,大惊之下,向后反跃,嗤嗤之声连响,七枝短箭连珠价向

他射来。萧峰拾起断刀,一一拍落,跟着手一挥,那断刀倒飞出去,拍的一声,刀柄撞在她

腰间。那年轻女子“啊”的一声叫,穴道正被撞中,身子也登时给定住了。

那妇人惊道:“你受了伤吗?”那少女道:“腰里撞得好痛,倒没受伤,妈,我给封住

了‘京门穴’。”那妇人道:“我给点中了‘中府穴’。这……这人武功厉害得很哪。”那

少女道:“妈,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他也不站起身来,便制住了咱娘儿俩,我瞧他啊,多半

是有邪术。”

那妇人不敢再凶,口气放软,向萧峰道:“咱母女和尊驾无怨无仇,适才妄自出手,得

罪了尊驾,是嗅觉二人的不对了。还请宽洪大量,高抬贵手。”那少女忙道:“不,不,咱

们输了便输了,何必讨饶?你有种就将姑娘一刀杀了,我才不希罕呢。”

萧峰隐隐约约听到了她母女的说话,只知母亲在求饶,女儿却十分倔强,但到底说些什

么话,却一句也没听入心中。

这时屋中由已黑沉沉地,又过一会,天色全黑。萧峰始终抱着阿朱坐在原处,一直没有

移动。他平时头脑极灵,遇上了疑难之事,总是决断极快,倘若一时之间无法明白,便即搁

在一旁,暂不理会,决不会犹豫迟疑,但今日失手打死了阿朱,悲痛已极,痴痴呆呆,浑浑

噩噩,倒似是失心疯一般。

那妇人低声道:“你运气再冲冲环跳穴看,说不定牵动经脉,能冲开被封的穴道。”那

少女道:“我早冲过了,一点用处也没……”那妇人忽道:“嘘!有人来了!”

只听得脚步细碎,有人推门进来,也是一个女子。那女子擦擦几声,用火刀火石打火,

点燃纸煤,再点亮了油灯,转过身来,突然见到萧峰、阿朱、以及那两个女子,不禁“啊”

的一声惊呼。她绝未料到屋中有人,蓦地里见到四个人或坐或站,都是一动也不动,登时大

吃一惊。她手一松,火刀、火石铮铮两声,掉在地下。

先前那妇人突然厉声叫道:“阮星竹,是你!”

刚进屋来的那女子正是阮星竹。她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是个中年女子,她身旁另有一个

全身黑衣的少女,两人相貌颇美,那少女尤其秀丽,都是从未见过。阮星竹道:“不错,我

姓阮,两位是谁?”

那中年女子不答,只是不住的向她端相,满脸都是怒容。

阮星转头向萧峰道:“乔帮主,你已打死了我女儿,还在这里干什么?我……我……我

苦命令的孩儿哪!”说着放声大哭,扑到了阿朱的尸身上。

萧峰仍是呆呆的坐着,过了良久,才道:“段夫人,我罪孽深重,请你抽出刀来,将我

杀了。”

阮星竹泣道:“便一刀将你杀了,也已救不活我那苦命的孩儿。乔帮主,你说我和阿朱

的爹爹做了一件于心有愧的大错事,害得孩子一生孤苦,连自己爹妈是谁也不知道。这话是

不错的,可是……你要打抱不平,该当杀段五爷,该当杀我,为什么却杀了我的阿朱?”

这时萧峰的脑筋颇为迟钝,过了片刻,才心中一凛,问道:“什么一件于心有愧的大错

事?”阮星竹哭道:“你明明知道,定要问我,阿朱……阿朱和阿紫都是我的孩儿,我不敢

带回家去,送了给人。”

萧峰颤声道:“昨天我问段正淳,是否做了一件于心有愧的大错事,他直认不讳。这件

亏心事,便是将阿朱……和阿紫两个送与旁人吗?”阮星竹怒道:“我做了这件亏心事,难

道还不够?你当我是什么坏女人,专门做亏心事?”萧峰道:“段正淳昨天又说:‘天可怜

见,今日让我重得见到一个……一个当年没了爹娘的孩子。’他说今日重见这个没了爹娘的

孩子,是说阿紫,不是说……不是说我?”阮星竹怒道:“他为什么要说你?你是他抛弃了

关人的孩子吗?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又怎生得出你这畜生?”她恨极了萧峰,但又忌

惮他武功了得,不敢动手,只一味斥骂。

萧峰道:“那么我问他,为什么直到今日,兀自接二连三的再干恶事,他却自己承认行

止不端,德行有亏?”阮星竹满是泪水的面颊上浮出淡淡红晕,说道:“他生性风流,向来

就是这样的。他要了一个女子,又要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接二连三的荒唐,又……要

你来多管什么闲事?”

萧峰喃喃道:“错了,错了,全然错了!”出神半晌,蓦地里伸出手来,拍拍拍拍,猛

打自己耳光。阮星竹吃了一惊,一跃而起,倒退了两步,只见萧峰不住的出力殴打自己,每

一掌都落手极重,片刻间双颊便高高肿起。

只听得“呀”的一声轻响,又有人推门进来,叫道:“妈,你已拿了那幅字……”正是

阿紫。她话未说完,见到屋中有人,又见萧峰左手抱着阿朱,右手不住的击打自己,不禁惊

得呆了。

萧峰的脸颊由肿而破,跟着满脸满手都是鲜血,跟着鲜血不断的溅了开来,溅得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