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完了受刑,盛住的这几位儿子、孙子,便被发配到黑龙江和吉林去,即日启程,不得耽搁。
托了数日的盛住大案,皇上在这一日之间干净利落地手起刀落,处置干净,并且当日就让盛住的儿子和孙子离开京城……说也奇怪,仿佛老天终于满意了,便在次日,这连绵了两三个月的阴雨,竟然就豁然见晴了!
当久违的阳光终于钻出了云层,普照大地,曾经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的金瓦红墙,重又绽放出熠熠光辉,宫廷内外登时一片欢腾!
皇上欢喜之下,伸臂紧紧拥住了廿廿,又分出一手来,将绵忻举上肩头。
阴云终散,人间重见清朗,皇威再度焕发神采——这才是上天真意。
皇上欢喜之下,并未叫三位亲王不用去祈晴了,而是叫三位亲王依旧前往三坛去祭天,只是从祈礼改为了禀告之礼。
这样的天相之下,由不得人们不去想,这一场阴雨连绵,实则是与盛住那桩大案相关联的。就因为盛住已死,叫这大案险些就此被埋入地下,尘封于世间,故此上天都看不过去眼,这便以天相来示警。
而皇上可以放下对孝淑皇后母家人的眷顾,将盛住本人和子孙尽数严惩了之后,上天这才满意了。那一家子前脚走,后脚上天就放晴,如此简单直接,比三位亲王都更有分量去。
这样一来,即便盛住本人死有余辜,却也终究要牵连到了孝淑皇后的声誉去。前朝后宫都有人私下里嘀咕,说孝淑皇后竟有这样贪财起来能六亲不认,连孝淑皇后这个亲妹妹都坑的兄长,那孝淑皇后本人……便说不定也会德行有失。
盛住毕竟已经死了,他的儿孙也已经发配到遥远的黑龙江和吉林去了,便是留在京中的承恩公孟住也缩起来托病不出家门儿……唯有绵宁一人,咬着牙来面对这一切。
这重现的青天朗日,这欢欣鼓舞的大臣百姓……唯有他一个人,强颜欢笑之下,已然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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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日,大雨止歇、重现天日的第七天,皇上如期踏上行程,出京赴热河。
皇上欢喜之下,便也认赌服输,带了諴贵妃、庄妃、信嫔同行。
只是庄妃不放心自己出京,却将如嫔放松了去,这便奏请,也叫如嫔同行。
因这一行,有諴贵妃、庄妃和信嫔三个人呢,想必如嫔也翻腾不起来什么去,廿廿便也准了。
本来忖着皇上出京之后,宫里能安静几天,却没想到皇上刚走三四天,就传回信儿来,说庆郡王十七爷又捅娄子了。
皇上特地亲自写了家信,将十七爷的事儿讲给廿廿听,叫廿廿给评评理。
廿廿听了太监们的传话,便笑了。便从这语气里,她就知道皇上心中积压了大半年的阴霾,终于都散了——越是近了明年的五十大寿,越是对寿数的担心,反倒因为中间这些天上和人间的事儿给分去了精神头儿,等那些事儿都解决完了,皇上自己反倒也不将寿数的事儿太当回事了。
廿廿便也跟着松了口气,嘴角噙着微笑看那家信。
——原来是十七爷在皇上起銮之前,被皇上派去东陵谒陵去,结果这位爷到了桃花寺行宫,就找理由说他带的水壶没跟上来,而他又渴得不行了,必须得原地找一口水喝。
一看十七爷都快“渴死”了,随行人员和行宫的管理人员便也都没敢拦着,放了十七爷进桃花寺行宫里喝水去。
原本十七爷只是郡王,那行宫却是皇上谒陵时候儿的暂居之地,十七爷不是跟着皇上一起的时候儿,哪儿有资格随便进行宫啊?可是,谁让人家都快“渴死”了呢,所以规矩什么的就都在人命面前败下阵来。
当然最要紧的,还不是因为这位爷是皇上的亲弟弟,更是从小儿就被皇上各种明贬暗护着的幼弟啊!若是换成旁的王爷,那是绝对不敢随便往里放的。
结果这位爷进了桃花寺行宫,哪儿还有什么口渴啊,压根儿就没接行宫管理大臣送上来的茶水,而是脚底下抹油,兹溜就钻院儿里遛跶去了……
第749章.749、真的长大了
749 、
廿廿一封信刚开头儿,看到这儿就已经忍俊不已了。
这有啥好意外的呢?这分明就是十七爷能干得出的事儿、也唯有他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啊!
就像一把刀鞘配一把刀刃,这事儿搁在十七爷身上是再配套不过了。
她不意外,皇上又怎么还会意外呢?
故此,既然都不意外的事儿,皇上哪儿还会当真要发脾气呢?
廿廿眼波回转,落在皇上信开头儿的字眼儿上,皇上说的可是“朕风闻庆郡王永璘此次前往东陵,路经桃花寺,有进行宫观玩之事”,廿廿便轻笑出声,叫了一声“妙”。
瞧,皇上用了什么字眼儿呀,那可是“风闻”二字呐。
这便是说,这事儿是有人捅到皇上面前的,是他们那些人才觉着十七爷这事儿办的不对劲儿,应该治罪的;可不是皇上自己吃惊了,或者觉着十七爷该受罚。
况且,十七爷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哪里是头一回啦?
当年先帝爷还在世的时候,出巡途中,几位皇子前后随扈,这位十七爷一向都是落在最后头,趁人不注意就没影儿了……先帝爷什么事儿不是心知肚明的?可是这事儿上一向都装糊涂,从来就没问过。
就连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儿,都特地下旨将这情由给说了一遍,就是叫满朝文武,乃至天下臣民都知道,这弟弟就这个样儿。先帝爷都从来不问不罚呢,那到他这儿来也没的要跟先帝爷唱反调的,他身为人子,自然要将先帝爷的做法儿一脉相承。
这话转译一下,也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知道:若是想用这个理由来参十七爷的话,就可以省省了。因为他不会真的追究。
只是……
廿廿笑着笑着,便也缓缓怔忡了起来。
当年皇上说这个话的时候儿,十七爷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荒唐还都是人之常情。可是今儿,十七爷都多大年岁了,皇上明年就五十了,十七爷这便四十过半了……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荒唐还都不算过分,可是想想四十多岁、长了胡子的十七爷,还蹦跶儿地钻进行宫里去玩儿去……这画面虽说想象起来叫人忍俊不已,可笑过之后,心下反倒有些不是个滋味儿呢。
再说,自打皇上刚登基那会子因十七爷的“荒唐”而下了那么道叫大臣们闭嘴的旨意之后,这中间已经隔了近十年不再有大臣敢逆这个龙鳞,再上折子来参十七爷的了。可是到今年,十七爷都已经四十过半了,反倒又有大臣上折子参十七爷……便叫廿廿越发觉着有些如鲠在喉,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额涅咋地啦?”
廿廿猛然抬头,这才瞧见绵恺握着绵忻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走进来。是绵忻发声问,可是绵恺虽说没问,却也一双眼珠儿黑白分明地盯着她正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