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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152)

“朕知道你还会说什么皇家威仪,说什么钦差气度,皆源于朕躬。那你收受贿银,沿途搅扰官民,难道这也是朕叫你去做的不成?!”

张敏更颤颤巍巍展开他方才记录下的纸笺,一字一声,将沿途官员的职衔、姓名、所送礼物等,清清朗朗地念了出来。

正是当日在马车里,司夜染丢给兰芽看的那个簿子上的记录。虽然不全,不

过却也大致涵盖了开初几页的主要内容。

司夜染便又扭头望向兰芽,目光如冰。

兰芽忍着,没回眸望他。惊讶么?还是在后悔当日给她看?

或者是没想到她竟然能背下来这么多?那他就是太小看她了,从小念书,爹要求她通篇背诵,背不下来便要加罚一篇……经年累月下来,她虽不敢说过目成诵,却也绝不含糊。纵然无法全篇都交给皇帝,然当中关键者绝不放过!

司夜染收回目光,叩头向上:“奴婢不敢抵赖。这些,确有其事。”

“好,好……”皇帝气得手腕轻颤,不屑再与司夜染说话,转向兰芽问:“依你看,他该当何罪?”

兰芽这才偏首,静静抬眸望向司夜染。

天光明净,大殿辉煌,他直到此时竟然还不慌不忙,仿佛万千成竹在心。

兰芽便收回目光,嗓音清灵:“回禀万岁,司夜染上负皇恩,下乱吏政,论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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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鲁走入万府,目光望向堂屋里那个干瘦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听见了脚步声,缓缓转身来,逆着光迎向他。

天光照进门棂,照亮老头儿的眉眼。一条长脸,一部白须,纵然满眼的精明,却也终究败给岁月,有些弓腰而直不起了。

这就是当今内阁首府,号称“万岁阁老”的外戚万安。

贾鲁皱了皱眉,施礼道:“下官贾鲁见过阁老。”

万安叹了口气。他明白,这个儿子虽然肯来,不过在他面前还是要坚持当“假”的。

贾鲁懒得兜圈子,万安便也开诚布公:“知道为何司夜染此番回京,皇上却并未第一时间召见他么?”

贾鲁摇头道:“阁老别卖关子了,下官只想听有用的。”

万安无奈道:“那是因为江南沿途,早有雪片一般的奏章飞来,个个都是参奏司夜染强索贿赂的!”

所有地方奏本,都要经过内阁,作为首辅,万安自是最清楚。

贾鲁也是皱眉:“他竟然又做这样明目张胆的事!”

耳边,却又传来兰芽那清凌凌的嗓音:“……凭他做事,怎么会这样莽撞?”

贾鲁便皱眉:“阁老已是奏明了圣上?”

万安点头:“按例,内阁票拟之后,要先送到司礼监那边……”

贾鲁心下一跳:“如此说来,这些奏章司礼监也全都知道了?”

万安道:“只有司礼监太监批红之后,方才能送到皇上的御案之上。”

贾鲁一拍大.腿!司礼监与司礼监辖下的紫府,早与司夜染不睦;这些奏章,司礼监自然非但不会质疑和扣留,反倒会欣欣然都优先送到皇上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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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诛?”皇帝也是小小惊讶,望住兰芽半晌:“……你总归是他灵济宫的人,听说也颇受他宠爱,怎地竟会这般忍心?”

兰芽冷笑一声,扭头望司夜染:“不光收受贿银,司大人还欺君!”

“何出此言啊?”皇帝都跟着紧张起来,趴在桌面上,俯身向他二人看过来。

兰芽盯着司夜染的眼睛:“大人是不是还要向圣上奏对,说大人收受那些财物都是要回来禀明皇上的?还有那些记录,是大人要呈献给皇上的?——小的劝大人不必枉费心机了。”

司夜染眯起眼睛来,依旧没说话。

兰芽转回头去,满面清冷:“大人分明是主动索贿,以办案为借口要挟那些官员。结果回头又要反咬一口,诬赖他们主动行贿?大人,小的劝你勿要误导圣听。皇上绝不会相信你这番说辞的。”

皇帝叹了口气:“没错。朕此时这桌案上,全都是各地官员联名参你的奏本!小六啊,一人说朕可以不信,可是这是沿途所有官员、几十人的联名参劾!朕,不能不信。”

皇帝抬起目光,望向头顶藻井:“这一回,朕也不得不杀你了。”

【关于明内阁的票拟,司礼监的批红,大家度娘一下即可~~

还有大家关心谁净身、谁没净身的问题——明代厂卫制度里,不是都是阉人。东西厂都是以太监为首,下面具体干活儿的都是锦衣卫,而锦衣卫是不净身的。所以灵济宫里头,不都是净身过的哟~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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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我会救你

“皇上明鉴!”

兰芽面无表情,向上叩头:“只需杀了司大人,皇上便能平息下这如沸的参劾,皇上的大明天下便又能恢复平静。江南、运河沿途,便又是锦绣如画。”

这话说得……越咂摸越不是个味儿。

皇帝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张敏,两人对着嘬了嘬牙花子。

兰芽看不出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索性斗胆再说:“便如奴婢献给皇上的那幅画!贰”

司夜染突然一声冷叱:“兰公子,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如今连个典簿都不是,你哪里有资格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

兰芽扭头瞪他:“大人纵然为太监之位,此时却也只是皇上的阶下囚罢了!楔”

皇帝见两人竟就这么吵起来了,忍不住又伸头过来瞧:“咳,小六啊,小兰在你宫里好歹也有一载了吧。你竟连个典簿都没给他?你也忒过严厉了吧?”

司夜染清冷睨兰芽一眼:“她原不配。”

皇帝扭头去望张敏:“伴伴,内官倒有哪些品级来着?”

张敏躬身道:“内侍初入宫时,可为典簿、长随、奉御;待得表现好了,可升为监丞,乃至少监……当中出类拔萃者,执掌二十四衙门,方可为太监。”

皇帝点头:“传朕的旨意,擢灵济宫小兰为乾清宫长随,赐御前说话。”

兰芽瞟了司夜染一眼,眉眼飞扬,俯身叩谢:“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点了个头:“兰长随,你继续说。”

兰芽再磕了个头:“皇上以为,奴婢缘何要将那幅画中的人物隐笔?”

皇帝想了想:“你们大人天生聪慧,你定然是为了瞒住他,给朕留下这生动罪证。”

“没错。”兰芽慷慨点头,再悄然望司夜染一眼:“不过还有其二。只是奴婢怕冲撞了圣上,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来了兴致:“嗯,你说就是。咱们不过是谈论画艺,有什么说不得的?”

兰芽轻叹一声:“奴婢是想禀告皇上:那些人,是早已在那里的,就隐藏在锦绣如画的江山图景之下。皇上若不想看见,就将原来上头的宣纸重新裱糊上即可,这样皇上便可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即便隔着画纸看不见,却也不等于那些人便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