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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18)

兰芽忍不住问:“冰块,你这是?”

冰块偏头,只望向檐上残月:“有些时候,我最恨的就是自己这张脸。”

兰芽心下一抖。她懂了:以冰块姿容,买家定会盯住不放。以色事人,也许是冰块从此逃不脱的厄运。

她的心被紧紧揪住,疼痛无声漫延。只能悄然走在他身畔。这一段路不算长,刘三儿的马车已经等待后门外的巷子里,可是她只希望能用这短短的陪伴,能让他平复些。

她尽量平心静气地笑:“别担心,还有我们呢。人同此命,自当同甘共苦。”

他偏头看她,月色轻拢在她鬓边,柔软如纱。

☆、37、风动不止

皇宫大内。

暗夜幽蓝,九重宫阙斗拱飞檐,仿佛潜伏的兽,向夜空伸出嶙峋头角。。

紫府,檐角红灯照耀大堂之上供奉的岳飞画像。灯影凄迷,却怎么也映不清大堂前所立牌坊上那四个大字:百世流芳。

此时的紫府哪里还有岳飞的忠义,更哪里还配提“百世流芳”四字!

紫府督主公孙寒却还是照着老规矩,带领手下向岳飞上香,以此为自我标榜。

香毕,公孙寒一张白脸上藏不住倦色。

他干儿子仇夜雨急忙扶住他坐下,亲自奉上香茶,跪在他腿边替他敲着腿。

公孙寒不服岁月,面上纵然时时涂抹厚厚白粉,却也终究藏不住褶皱。

仇夜雨挑好听的说:“爹爹此番亲办几桩大案,相信万岁定会龙颜大悦,到时候又将有颇多封赏。”

“哼,哼……”公孙寒阴阳怪气地笑,面上尽现老态:“到了你爹我这个份儿上,品秩已经无可再加。皇上就算封赏,不过多给些食米罢了。可是你爹我又岂缺少那么点散碎银子?”

公孙寒望向仇夜雨:“我终究老了,这个督主之位,保不长久了。皇上需要这个位置上安置能替他监察官民的、年轻有力的人,你爹我总得让位。”

仇夜雨皱眉:“爹爹难道甘心将尊位让给司夜染那个黄口小儿?!”

公孙寒一声怪笑:“不甘心,又怎样啊?谁让你不争气,竟然总也比不上那个黄口小儿!”

仇夜雨面色顿暗,伏地叩头:“爹爹放心,儿子定不会让那黄口小儿称心如意!”

.

春和当。

幽夜冷星,映照着身着金黄飞鱼服、跨刀而来的锦衣男子。

男子身形修长,面色冷冽。

藏花卧房外值守的内监也慌忙跪倒,口称:“参见息风将军。”不敢拦阻。

男子径直推门进房,向藏花寂冷而问:“大人安在?”

藏花此时正作女装,对着官员孝敬来的几匣子的宫花,一朵一朵地向鬓间试戴。从镜子里见息风冷不丁进来,面上略有不豫,却也强自忍住了。

起身回转,嫣然而笑:“你来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大人一走多日,怎地难道不是与你在一处?”

司夜染有风、花、雪、月四大心腹,来人名息风,便是当中的“风”。排名在藏花之前,藏花也不得不留三分忌惮。

息风微微蹙眉:“收到消息,仇夜雨方面正有异动,他的人已经布满牙行周遭。我担心,他正是冲着大人的谋划而来。今晚,他极有可能动手。”

藏花妙目微寒:“仇夜雨?自不量力的小人!真以为凭他之力,真的就能继承他干爹的督主之位?督主之位,只该是大人的!”

息风道:“我只担心牙行之事被人走漏风声。事不宜迟,该早早动手,免生后患。”

藏花也顾不得那些宫花,面上尽抿娇柔,伸手抓过佩刀来:“若仇夜雨真敢动手,我便活斩了他!”

息风伸手拦住:“总归,要先听大人号令。大人不在,我们不能冒失!”

扑啦啦,窗棂传来声响。

藏花一喜,急忙走过去打开窗。一尾白羽信鸽飞入。

藏花从信鸽脚环上拿下字条,却是蹙眉:

“大人有令:按兵不动。”

息风、藏花二人四目相对。

大人,这是何意?

难不成大人真是怕了那仇夜雨,而不敢跟仇夜雨正面为敌?

难道牙行这一场谋划,就尽数东流了不成!

【明天见~】

☆、38、踏破铁鞋

夜色四笼,几辆青布马车急急行着,随着地面的坑洼,青布车厢一径抖动。

这般夤夜赶路,四野无声,总觉诡异。车中的少年面面相觑,最初的好奇也都冷下去,化作对未来的担忧。

刘三儿夫妇车头并坐。矮粗胖的刘奶奶望车厢里,低声警告,“都安生些。城中夜禁,若是被官府拿了犯夜,可是要受笞刑的!”

兰芽、虎子、陈桐倚、冰块等几人一辆车。

姑娘需要躺着,所以她自己一辆车。

另外的几个少年分在其它马车内,另有牙行的伙计名为照应,实则看管。

实则兰芽不放心那姑娘,要跟姑娘同车。是虎子非要也跟着,车厢小挤不下,虎子又不肯甘休,刘三儿便哄着兰芽放弃。只应承,会让刘奶奶亲自好好照应姑娘,说绝不会有事的。

车内,兰芽便对虎子生了气,任凭他说了许多句,也不肯搭理他。

倒是陈桐倚依旧锲而不舍地摇着他那柄豁牙漏齿的破蒲扇,给兰芽扇风,说:“消消气,消消气。”

虎子看着便更来气:“你这破扇子,我分明给你撅了!”

陈桐倚呵呵笑着说:“我给捡回来,又粘补好了。”

兰芽本心下沉重,此时却也被陈桐倚给气乐了,忍不住抬眼细细打量他。

陈桐倚在几个少年里不算出众的,唯独脾气特别好,心特别有韧劲儿。此时看来,这份乐天何尝不正是他所长。

兰芽便索性向陈桐倚挨近些,让他能更像个奴才似的,方便给她打扇。

陈桐倚也不以为忤,手上打着扇子,眼睛却没忽略缩在角落里,从头到尾始终蒙面假寐、一语不发的冰块。

兰芽是一路不知该怎么跟冰块开口,虎子是不屑,只有陈桐倚半点思想包袱都没有,便径直开声:“慕容兄,别再睡了,睡得着才怪。不如也跟我们说说话。”

陈桐倚说什么?

——慕容?!

兰芽猛地起身,头砰地一声撞上车顶。

虎子救护略迟,兰芽被撞得眼前一片萤火虫飞舞。她却都顾不得,不知道疼,只觉心如炭烧。

虎子痛得伸手来揉,一个劲儿嘀咕:“你倒是小心些。疼吗?”

兰芽却一双眼睛只盯着冰块,眼中已是涔涔有泪,颤声问:“冰块,原来你,果真姓慕容的?”

冰块终究微微一动,面上搭着的麻布滑落,露出一双凄冷的碧眼。

目光滑上兰芽面庞,隐有微波。

陈桐倚好奇打量两人,笑呵呵说:“兰伢子你和虎子来得晚,故此不知慕容名姓,亏你还一直用‘冰块’相称,呵呵。”

虎子不知慕容典故,可是却被兰芽的神情惊到,隐约明白其中当有关窍。更何况兰芽此时竟然这样泪眼含情地相望……虎子便懊恼,一把扯住兰芽手腕,迫使她转眸来只望着她:“终究是个鞑子,姓甚名谁又有什么差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