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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42)

“准备一下吧。两日后,我亲自替你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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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浓黑的夜色,伴随纯黑的披风,裹住司夜染满身。

他独自一人沿着长长的宫墙夹道,踽踽无声地走。

藏花的哭声还在他耳边萦回,这些年来藏花替他杀过的人,一个又一个血淋淋地浮现在眼前。

对于那些敢挡他的道、想要加害他的人,藏花从来毫不留情。藏花一双手上染满的鲜血,都是为了他。

可是他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更不能改变已经选定的方向。

大约走到了“水镜台”左近,正在这时,暗夜里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欺入他视野。

他一怔,沉声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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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窈窕身影一窒,全身缩紧片刻,才耸起肩胛向他转过身来。

幸那门内透出微弱灯光来,影绰绰笼住那人面颊。

正是兰芽。

她今晚总归睡不着,一闭眼就都是冯谷的死状,她索性起身掂着腰牌出门,想要先试试这腰牌究竟管不管用。

入夜掌灯后,灵济宫内各个院子都要下钥落锁,不准再随便走动了。她仗着腰牌绕了一圈儿,路上遇见巡夜的侍卫,看了她的腰牌后竟都恭恭敬敬让她走了。

她实在高兴。

心下一高兴,便想找人喝酒。也好聊聊虎子的事。

自是不能去找虎子本人。他自己既然还没想说,那她就得继续装作还不知道。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陈桐倚。

秦直碧太聪明,她怕她一旦喝酒说起来,没三言两语就被秦直碧给猜着了;相比较,还是一向乐天的陈桐倚保准些。

可是她刚踏上“水镜台”的门阶,就被夜色里那森凉入骨的声音叫住了。

她登时只觉头皮发麻,真有些后悔自己今晚的得意忘形,如果不来水镜台就不会又撞上这个阎王……可是事已至此,她只能麻木转身,恭谨施礼:“大人,是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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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被叫住前后的反应,全都落进司夜染眼底。

他微微仰头,眯眼打量着她。

她之前像个猴儿,喜滋滋地蹦上门阶去,现在倒像是根儿被霜打了的茄子。

司夜染一声轻嗤:“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水镜台来干什么?”

他状似无意地转了转指上一枚玉环,“你要去,也该去找秦直碧或者虎子,你倒跑这水镜台来做什么!”

兰芽见隐瞒不过,便垂首答:“小的是想找陈桐倚喝杯酒。”

“大半夜的,你,喝酒?”

兰芽知道他是说什么呢,便压低声音说:“……他们,又不知我是女儿身。”

兰芽心说:只有你自己知道罢了!

司夜染良久无声,半晌却寒凉地“嗤”了一声:“为什么今晚想喝酒?”

兰芽忖了忖,不知藏花那边将冯谷的事跟他说了没,她倒不好先说,便说:“……是因为得了腰牌,心里欢喜。”

司夜染挑眉:“哦?竟然那般喜欢那块腰牌?”

兰芽悄然抬头,在幽幽灯影里,由衷地向他展颜一笑:“是,非常喜欢!谢过大人!”

“嘁……”司夜染长长地嗤了声。

该说的都说完了,兰芽便再一施礼:“大人,可否允小的进去了?小的保证,这次不会造次,就真的只是跟陈桐倚他们喝一杯。喝完了,小的就乖乖回听兰轩去。”

说到这个地步,总差不多了吧?

兰芽觑着司夜染的反应,却见他分明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却还是立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兰芽的心便是一沉。看样子他还是不打算允许她去喝酒了……她忍住叹息,只好说:“大人的意思,小的知错了。这大半夜的私出听兰轩已是罪过,就更不该还去找人喝酒……小的不知天高地厚,大人宽宥。小的,告退。”

兰芽躬身施礼,准备等他允了之后,扭身便走。却没想到他只轻嗤了声,道:“我又没说不让你喝酒~”

兰芽抬眸:“大人允了?”便又忍不住笑起来,指着门内:“那小的进去了,谢谢大人!”

她刚想欢跳过去,司夜染却又冷冷一声:“站住。”

然后,就又什么都不说了。

兰芽彻底懵了,心说这位有病么?

敌不动,我亦不动。兰芽在沉默间用力思忖,渐渐捋出一点头绪来——不过这点头绪,却活生生把她肝儿都吓颤了。

看她明明有话想说,却忍着不肯说的模样,司夜染轻哼一声:“说来听听。”

兰芽蹙眉:“小的,不敢。”

“我叫你说,你就说!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本官不罚你了便是。”

兰芽情知躲不过,只能磨磨蹭蹭说:“……大人既允小的喝酒,却又拦着不准进水镜台去——难不成是说,大人的意思是,小的可以喝酒,却不可以是跟水镜台内的陈桐倚等人?大人是要小的另外找人去?”

“嗯。”他只清淡应了。

兰芽有些棘手:“好吧,那小的去找虎子或者秦公子。再不行,就把双宝或者三阳给拎起来。”

“蠢不可及!”

他也不知怎地,竟似恼了。一甩袖子,抬步就走!

他这又是要怎样!

兰芽扎撒着手,瞪着他背影,满心的狐疑。

司夜染走得远了,整个黑袍身影都融入了夜色里去。就在渐

渐看不见了的时候,忽地从浓黑彼端冷冷道:“还不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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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只得认命,手脚冰凉地跟上去。他也并不停步等她,依旧保持原来步速。

这么黑的夜,前头又是比鬼还可怕的人……兰芽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家人的骸骨之上,越走越觉得冷。

终于前方漏出一片光明来。

她回神望去,原来是到了司夜染的卧处,观鱼台。

他裹着黑袍,正立在门阶上的光晕里,无声冷寂地打量着她。

她只好悄然提一口气,将记忆都暂时推远,尝试着向他勾起唇角:“大人请入内安歇吧。小的送大人到这里,就告辞了。”

司夜染忍住一把掐死她的冲动,深吸口气沉声道:“进来!”

说罢他径自抬步进门,不再看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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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这才彻底傻了。

原来前边他的意思是,允许她喝酒,但是不准跟陈桐倚喝——但是可以跟他喝?

候在门口的初礼看不下去了,赶紧朝兰芽一招手:“快进来吧。难道还要大人三催四请?”

司夜染早走得没了影儿,兰芽跟着初礼一壁走一壁低声嘟哝:“礼公公,大人这是何意?”

初礼举袖悄悄打了个呵欠:“对不住了公子,大人心思只得公子自己去揣摩,小的可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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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去,初义等几个小内监已手脚麻利地将一壶酒两只杯,并几碟下酒小菜摆上了桌。

初礼安顿兰芽坐下,便带着那几个告退而去。初礼还特地将门儿都给带上了。门枢旋转,嘎吱一声,让兰芽就更是坐不稳当。

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人儿。她不确定司夜染在不在,也不确定司夜染的意思是不是其实是想让她自己一个人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