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真的要她一个人儿喝,其实也无妨。
她便擎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伸筷子尝尝碟子里的小菜,俱都精致典雅,入口清香疏淡,极是可口。
司夜染从屏风后面转出,瞧见的正是兰芽这自得其乐的一幕。
他轻咳了一声。
兰芽吓了一大跳,一颗莲子好悬卡了嗓子,她起身一边施礼,一边惊天动地地咳嗽。
司夜染忍不住轻轻白了她一眼,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他换过了衣裳,褪去了之前那件仿若夜色染就的乌黑大披风,此时换上了一件鸭卵青的儒衫,倒似和蔼了些。
看兰芽还站着,他微微颔首:“坐下吧。是让你来喝酒,又不是罚你的站。”
兰芽坐下,掩住心慌,问:“敢问大人,此为何意?”
司夜染瞟了她一眼:“酒里就算有毒,你方才也都喝过了,现在问已是晚了。”
兰芽轻叹:“小的不是怀疑大人在酒里下了毒。小的只是不明白,大人为何要与小的一同喝酒?”
司夜染自己抓过酒壶,姿态曼妙地将自己的酒杯满上,这才抬眼望她:“你想喝酒,我也正想喝两杯,如此而已。”
扯蛋!
兰芽悄然握紧手指:“或者大人的意思是,虽然给了小的腰牌,却仍不希望小的随意进出水镜台等处,是不希望小的与他们几个私下往来?”
司夜染轻哼:“岳兰芽,你未免太高抬你自己!你当我怕你?就算你们几个小东西私下往来,就凭你们几个,还能闹出点什么动静来!”
兰芽顿感黯然。
是啊,现在就凭她和虎子、秦直碧几个,自己保命尚且艰难,不得不在这阎王面前奴颜婢膝……
她深深垂首,司夜染却抓过她面前酒杯,替她满上。冷冷下令:“喝酒!”
兰芽仰头都喝了,那酒水像一线火,***辣地滑过咽喉去。
喝完了辣得舌头都快掉了,也顾不得仪态,伸手抓过碟子里的小菜就往嘴里塞。
司夜染冷冷看着,轻耸肩胛:“笨蛋。这是关外烈酒,不是你小时候在家里偷喝过的清淡米酒可比。还敢这么一口就吞了!”
兰芽掏心掏肺地咳,悄然横了横他。
他也不看她,径自擎着杯,姿态优雅地浅啜。
听着她咳得差不多了,才说:“我给你这腰牌,是让你替我办事,却不是让你给我惹事的!今日还不到你养伤一个月出关的日子,你大半夜的就跑去找陈桐倚喝酒,你果真是想不想活了!”
兰芽抿抿嘴:“可是小的分明都恢复好了。否则,也不会莽撞出门。”
“哦?”他森然望来:“你是说,你想让陈桐倚他们都知道,你身强体壮,受了宫刑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满地飞奔,外兼大口喝酒了?!”
兰芽咬住唇:“小的根基,的确是好些的。”
“咚”!
司夜染猛地一墩酒杯,杯子里的酒水泼溅出来,打湿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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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兰芽吓得一激灵。
司夜染却依旧慵懒地睨着她:“那我来告诉你,宫刑应该多久才好:三个月。”
三个月?兰芽心下一跳。
“别人受宫刑,三个月才能好全;我对外说你一个月养好,已属奇迹。归结原因我可以说是给你用了别人用不起的贵重药材——可是你自己若是一个月都没到,便出来这样四处张扬,你倒是想将本官的话置于何地!”
兰芽心说:他们是男的,我是女的,所以不一样……
却也只得忍住,起身双膝下跪:“小的知错了。大人责罚吧。”
“认罚?”
司夜染挑了挑眉尖锐,伸指一指桌上的那壶酒:“……被你坏了兴致,本官不想喝了。那你就独个儿把这一壶酒都喝了吧。”
“涓滴,不准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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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喝,谁怕谁!
兰芽索性将整壶酒都抓过来,也不管还会不会辣着,张口便都向嘴里倒。
此酒太烈,渐渐汇成一个旋转的涡流,她只觉周身旋转再旋转,都被那涡流席卷而入……
当啷一声,酒壶坠地,兰芽醉倒在桌上。
嘴里还在咕哝:“……我总归,不会输给你。喝就喝……好酒,再——来。”
桌子对面,司夜染用指尖撑起眉头,唇角微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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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该起身了。”
兰芽在睡梦中中颠荡了一下,心说,怎么还梦见初礼的声音了?还什么大人,跟她何干!
“嗯,你先下去吧。”耳畔一线嗓音慵懒妖冶。
兰芽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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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还有九千字。】
☆、83、酒酣人静(2更2,九千字)
鲛绡纱帐四面垂落,罩住雕花大床。而眼前则是绛红长衫半启的散发男子!
醉目星瞳,长眉双飞,正撑着手肘欣赏着她面上的惊慌失措。
如遭雷击,她下意识拢紧衣襟,嘶声惊呼:“大人!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却轻蔑一笑,掀被坐起,居高临下:“兰芽九畹虽清绝,也要芳心伴小醺……岳兰芽,我说到做到。”
兰芽一声嚎哭,猛地扑向他:“司夜染!我跟你拼了!”
她的手臂却被他轻易捉住,他玩味地笑:“你在怕什么,嗯?我是个内官,你又受过幽闭之刑,你又何至于这般要死要活?恍”
经此一吓,她才全醒来。低头只看自己衣裳,除了领口稍松,内里上下还都完好。
她缓口气问:“真的?”
司夜染只冷冷哼了一声,便径自下地更衣。
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自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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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静了下来,兰芽伏在枕上再仔仔细细将昨夜种种回顾一番。
或许没错,他反正是太监,又能怎样?
压下心乱,赶紧起身要离去。
初礼却守在门口,说:“公子要走,好歹要向大人告退才是。”
兰芽便问:“大人何在?”
初礼答:“正在前厅。”
兰芽便走向前厅。
时辰尚早,兰芽以为赶紧告退,还有机会避开众人耳目去。却没成想,初礼替她一挑帘栊,她便愣在当场。
司夜染在前厅,可是前厅并非只有司夜染一人。
还有两人立在那里,仿佛正与司夜染对答什么。
其中一人正是兰芽昨夜想找去喝酒的陈桐倚,而另一人——是秦直碧。
看兰芽这么从后堂出来,那两人都是狠狠一怔。正在回话的陈桐倚直接咬了舌头,瞪着兰芽,呜噜呜噜地词不达意起来。
兰芽只提了口气,悄然望向秦直碧。
他隔着厅堂里空荡幽蓝的晨光静静望着她。
却只一瞬,便别开目光去。
他面上没有半点变化,沉静如水,却也冷淡如水。
兰溪的心狠狠一晃。
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躬身施礼:“大人,小的告退。”
司夜染伸手示意陈桐倚停下那不知所云的对答,偏首过来望她,慵懒说:“嗯,你昨夜也累坏了,早些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