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虽然你和管家的际遇各有不同, 但都符合了那首童谣……”
高登律师叹了一口气, “结果你们都留在了岛上, 成为了赤霞岛的居民。”
普利策记者抓了抓头发,目光在众人脸上游移。
沈莳很熟悉这样的眼神。
从前他和小伙伴们打线下剧本杀的时候,就经常碰触到相似的目光。
这是玩家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自己知道的某些线索的神情。
只是一般的剧本杀,要不要自爆也不过是一念之差, 但这真人剧本杀却攸关生死, 说不说一些线索,应该说多少, 又应该怎么说,玩家的顾忌自然要多得多。
“唉, 既然你们都坦白了,那我也说说自己的情况吧。”
片刻后,普利策记者还是叹了一口气,决心主动开口。
他思来想去,似乎也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了——如果现在自己不干脆利落一点,等以后盘案情时,从旁人口中旁敲侧击出来,反而会令他显得更可疑。
“我的情况,跟管家先生有些相似。”
普利策记者偏头去看高登律师和沈莳,“二位应该记得,在来时的路上,我跟你们提过有人抛妻弃子来到岛上,结果妻子来寻夫却也另觅新欢的故事吧?”
高登律师和沈莳都点了点头。
普利策记者指了指自己:“其实啊,被那夫妻俩丢下的倒霉孩子就是我。”
接着,他又跟家庭教师简和闺蜜海蒂重复了一遍自己父母亲的故事。
“哎呀。”
海蒂听完,用手捂住嘴,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那你这次上岛,有去找过你的亲生父母吗?”
“当然有!”
普利策记者秒答:
“而且我找到他们了,不过……”
他微妙地战略性停顿了几秒,目光出现了一丝飘忽。
沈莳觉得,扮演普利策记者的这位玩家,八成是在脑中回顾自己的前置剧本,并试图在短时间内整理和归纳这段本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三秒后,普利策似乎归纳整理完毕了。
“不过,我觉得,他们似乎跟我印象里的爸妈……不太一样了。”
他说道:
“怎么说呢……他们的脾气好像变好了,但是反而更难沟通了。”
随后,普利策记者告诉他们,前两日,他分别去见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母亲。
那两人在十多年前丢下他,分别与岛上的原住民重组了新家庭,两家人居然还门对门地住在同一条街上,本身就诡异非常。
而更让普利策记者觉得难以接受的是,在他的儿时记忆中,他的爸爸是个脾气急躁,很大男人主义的家伙,妈妈也是相当泼辣,谁敢让她受半点委屈,她能双倍还回去的厉害角色。
可这次他分别与两人见面,父母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他们对他温柔亲切,喊他的昵称,端出美味的茶点和甜腻的果酿来招待这个久别重逢的儿子。
数小时的谈话里,不管普利策记者是生气也好、质问也好、责怪也好,甚至出言不逊也好,他们脸上的笑容由始至终都没淡下去过半分。
“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普利策记者用一个形容形象地概括了他与父母会面时的感受:
“不管你怎么对待他们,他们都只是在笑,就好像戴了一张笑脸面具的人偶,其他的情绪已经从他们体内完全抽空了一样……”
他一咂舌,“实在太诡异了。”
“……”
沈莳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后颈处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莫好奇,莫凝视,明朝的你非今时。
家庭教师简刚刚才唱过的歌词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啧。
他心想:看来这次的剧本杀,单单调查谋杀案还远远不够,想要打出高完成度,非得想办法解开赤霞岛的谜团才行。
“那你们呢?”
普利策记者坦白完自己的情况,又转向高登律师和沈莳:
“你俩跟这岛有没有渊源?”
沈莳知道,他这是典型的剧本杀玩家思路——所有玩家都应该跟剧情主线有联系,那么很可能是玩家的高登律师和沈莳也不该例外。
“我想,没有。”
高登律师摇了摇头:
“我跟彼得是学生时代的好友,这次我是应他的邀请才到他的家乡来的。”
提起已经死去的挚友,高登律师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哀愁,“他死了以后,本来我是不想再踏上这座岛一步的,可是……”
他转头看向海蒂。
姑娘也用一对晶晶亮的大眼睛回视他,目光中满是感激。
高登律师朝海蒂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可是海蒂说,她和罗琳都需要我……我不希望彼得重视的妹妹再出任何差池。”
等律师说完以后,沈莳也将自己的“前置剧情”简单交代了一下:
“我也一样。我是法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在高登律师的事务所里当助理。以前从来没到过赤霞岛,也不认识岛上的人。”
普利策记者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身上上下梭巡,也不知是相信还是不信。
不过因为高登律师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真情实感得不太像个玩家,而沈莳这个跟班挂件的存在感又实在太低,普利策记者一时间拿不准他俩的身份,也不好展开质疑,只得悻悻然转移了话题:
“对了,关于大小姐那位未婚夫强森的死,你俩知道多少?”
“我也正想问你们呢。”
高登律师眼中愁绪一敛,坐直身体,严肃地问:
“昨天的早餐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说起强森的那事儿,真是太吓人了!”
普利策记者拍了拍胸脯,“这是我忒么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
身为一个记者,普利策的语言功底很不错,把昨日早餐桌上的悲剧描述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管家给我们上了牛奶,每人一杯,就放在烤吐司和煎蛋盘子的旁边。我吃早餐的速度一向很快,快吃完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强森忽然‘啪’一下摔了他的餐叉,然后向后一倒,带翻了椅子,躺在地上直抽抽,样子非常吓人!”
他捏住自己的喉咙,两眼上翻,吐出舌头作窒息状:
“看,就像这样,整张脸都憋紫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蹬了几下腿就死了!”
沈莳张了张嘴,想提问,又忍住了。
好在高登律师替他问出了关键性问题: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中毒死的,毒又是下在牛奶里的呢?”
“说来也是凑巧。”
家庭教师简回答:
“昨天早上医生和他太太刚好跟我们一起吃早餐,医生他一眼就认出了强森中的是迦陵鳖碱毒。”
律师问:“迦陵鳖碱是什么?”
“赤霞岛上有一种藤本植物,名叫迦陵藤,它的根瘤有剧毒,加水煎煮以后能提炼出一种无味的乳白色生物碱,就是迦陵鳖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