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季恪心目中合格君后的样子。
想到这里,姜宣心头一喜,提着纱衣转身快乐地往屏风外跑。
“陛下我来了!”
接着脚步一顿,笑容也凝固在脸上。
季恪走了。
身影在殿门口一闪,消失得很快,也很坚决。
他、他不是要看自己穿新衣裳么?
他看到了吗?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有紧急公务?
那也应该跟自己说一声吧。
姜宣提着衣裳站在那里,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眨着。
唔,才刚觉得季恪有一点好相处了,怎么这么快就又不好相处了呢?
接着一连数日,季恪都没有来明华宫,也没传过任何话。
姜宣就有点心慌。
他想去找季恪。
上次他独自偷偷去,然后就被说了那不是合格君后的行为,所以这次他干脆带上整套君后仪仗,浩浩荡荡地出明华宫,行过宫道,穿过御花园,来到天子寝宫明威殿前。
已是夜里,初春清寒,季恪就算没时间陪伴他,起码也该出来见个面,或是让他进去暖暖手脚喝点热水。
从前老师就讲过,只有被讨厌的人才会被拒之门外。
可是……
可是可是……
他就真地被季恪拒之门外了,只有秦中出来传话,让他没有得到旨意就不要乱跑。
姜宣比先前更加傻傻地站在那里。
身后缀着一群人,他倒没觉得丢脸,只是想不通和难过。
季恪讨厌他了?
可季恪不是前不久才说过很喜欢很喜欢他的么?
……
回到明华宫,姜宣睡不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捧着脸坐在桌边,华丽宫灯下,他漂亮的容颜一片悲戚。
小荷实在不忍,凑过来问:“君上想想,先前是有哪里得罪了陛下么?”
“没有啊。”
姜宣皱起眉,他不止没有得罪他,还很听他的话呢。
“那……”小荷搅着手中的帕子,犹犹豫豫半天,终于叹了口气,“我听说今日朝会上,大臣们又提选秀纳妃的事了,陛下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直接拒绝。”
姜宣猛地一愣,茫然无措地看向小荷。
小荷一脸艰难:“从前陛下都是严词拒绝的。”
姜宣:……
他的鼻尖一酸,桃花眼里泛起了波澜。
季恪改主意了?
这才几天?
究竟……为什么?
明威殿中。
季恪也在想为什么。
那日他站在屏风一侧,看到姜宣一点点地变成了他心中想念的样子,他几乎立刻就激动了,恨不得当时就跑过去把姜宣紧紧抱住。
可也正是在那时,姜宣笑了起来,露出那个颇具特色的酒窝,更像个小孩子一般用手指来回地按。
简直宛如一盆朝他当头浇下的冷水,让他瞬间堕入数九寒天的冰窖,浑身刺骨地凉,头脑陡然清醒。
姜宣是很像,可即便再像,也终归是假的。
他弄了个假的放在身边,煞有其事、沾沾自喜,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若说以前他的确可笑可悲过,但现在的他已从落魄中走出,从苦难中杀出,他成为了皇帝,绝不会再做可笑可悲之事。
事到如今,姜宣只是姜宣,只是大宁国的君后,仅此而已。
下定了决心,季恪从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上锁小盒,开锁起盖,小心翼翼地拿出躺在里面的画轴。
画轴展开,缓缓露出一个身着浅绿的清雅侧影,低眉颔首,眼中含愁。
他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好画轴,把钥匙放在盒子里锁住,再将盒子放入柜中最深处。
“来人,去明华宫传君后过来。”
深夜传人是何含义,就算姜宣傻乎乎的不懂,他身边的侍从们一定懂。
然而——
明华宫,秦中站在稳坐不动的姜宣身边,愁得双眉紧皱。
“君上……”
“我说好几遍了,我不去,你就说我已经睡了。”
“这、这怎么行,这是欺君啊。”秦中左看右看,示意小荷。
小荷点点头,弯腰附在姜宣耳边小声道:“君上,陛下这会儿定是让您前去侍寝,前日您和陛下不是闹矛盾吗?您这一去,矛盾肯定就消了!”
“是啊君上,纵然圣宠优隆,却也不可恃宠而骄啊!”秦中跟着附和。
姜宣心说绝不可能,你们都不知道,季恪他不行,怎么能是侍寝?
而且他哪里有恃宠而骄?明明是季恪自己骄纵得要命,对他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先前他都宽容他顺着他,这回他绝不能再那样了!
他也是有尊严、有脾气的。
姜宣把脸皱成一团,双手捧着茶碗,坚决道:“无论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不去。”
“君上啊,这是抗旨!”秦中都快哭了。
姜宣一扬头,哼道:“抗旨就抗旨,你回去告诉季恪,说我有点想明白了,所以我不会去找他,除非他自己来找我。”
“君上,再怎么着,您也不能直呼皇上圣讳,这是要掉脑袋的!嗐,您别为难咱们做下人的了,走吧。”
“就不去。”
“君上……”
“除非季恪自己来。”
“君上……”
姜宣索性闭上眼,不听也不说了。
秦中苦闷地看向周围想办法,不料刚看到寝殿正门,突然“吱呀”一声,门向两侧打开,黑金色的挺拔身影站在那里。
秦中:???
仿佛是听到了方才的召唤一般,季恪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第5章
季恪一来,满屋子人立刻哗哩哗啦地跪倒一片,唯独姜宣没跪。
他还生气呢,准备狠狠地瞪季恪一眼之后就扭开头,可刚一与季恪对视,他的胸口就铺天盖地地卷进来一阵强烈的委屈,双眼猛地一酸,居然扑簌扑簌地流下了眼泪!
他自己都没想到!
季恪也没想到。
先前秦中去明华宫传旨久久不回,他等得有点疑惑,更有点烦躁,不知哪根筋一时不对,竟没有再派人,而是自己亲自过来了。
他在殿外听到了姜宣的话,心里有点儿窝火,结果一进来火还没发,竟然就先遇到了水。
那双死死盯着他的大眼睛蕴满了泪水与怨艾,令他心头的火骤然熄灭。
一挥手,跪着的下人们识相地退去,殿门在身后关闭,他向着那双眼睛的主人走去。
“唰”地一下,姜宣站起来,一边用手背使劲儿抹泪一边迅速躲去一旁。
他才不要与季恪靠近!
眼看着季恪跟着也拐了路线,他索性躲闪到屏风后,一吸鼻子大声说:“你不要过来!我不想见你!就像你前几天都不想见我一样!”
季恪:……
他停在原地忍耐了一下,想了想道:“朕方才在殿外,听君后口口声声说让朕自己来,现在朕来了,君后又不见朕?”
“那是我没哭的时候!现在不同了!”姜宣在屏风后义愤填膺,“我都好久没哭过了,你居然、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