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象十五六岁的年纪,如何能够承受得住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人间惨剧。
她那个暑假在做什么呢?
好像穿着华丽的小裙子,编着精致的公主头,和爸妈四处旅游。
桑虞也去了一趟隔壁市,不过走的是繁华市区,喧闹景点,从来没想过隐匿于同一座城市的边边角角,会在上演怎样的痛心疾首。
她终于理解了奶奶那句:厄运专找苦命人。
大G的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隔了扶手箱,桑虞解开安全带,猫腰跨过去,不假思索坐到岑野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用尽全力拥紧。
“我当时不知道。”她小脸埋入他的颈窝,哽咽地说,“我不在。”
车外风起云涌,林梢摇晃,一切变化莫测,无力掌握,车内隔绝万物,仅仅有她。
岑野抱住桑虞,一下下地抚摸她垂在背后的秀发,贴耳呢喃:“傻子,你当时在。”
第55章 害怕
◎我要是不想走呢?◎
从陵园回去, 三层小楼里面的氛围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某种改变。
桑虞一得空就朝岑野身边凑,还给家里添置了不少物件,几乎每天都在收快递。
拆出来,绝大多数是给岑野的。
这天, 岑野又从桑虞手中接过一堆花花绿绿的衣衫, 抱回房间, 逐一挂入衣帽间最中间的一格。
这里面,全是近段时间, 桑虞送的。
她仿佛是在践行他曾经提过的, 要她多给他几套衣服,他好天天穿。
更仿佛是在弥补他过去多年的黑白灰, 试图以此,在他贫瘠冷清的生活中,碰撞几缕色彩。
岑野定在衣柜前,注视那些五彩斑斓, 由不得失笑。
她哪里知道, 他早在了无生趣的高中生涯正式开启之前,幸之又幸,巧遇过一抹明亮。
他那天和她说, 她当时就在,但她似乎沉溺于个人情绪漩涡,没有听进去,亦或是没有听懂。
当晚, 桑虞饭后爬上了三楼, 去舞蹈房练习了一两个小时, 她的右脚踝恢复得极好, 跳一些《施夷光》中的简单动作不成问题。
她跳得满头大汗出来, 下楼完成洗漱,发现隔壁房间没开灯。
桑虞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望见三楼书房的小窗充盈光亮。
她到厨房洗了一串青提,端着去敲响了书房的门。
岑野起身来开,他才经历过日常梳洗不久,发梢和周身残余的清爽柚子香随之泄露。
“你还在码字吗?”桑虞朝内里瞥了一眼。
“嗯。”岑野接过果盘,牵着她进屋,“看不看我写?”
不提还好,他一提,桑虞很难不燃起兴致。
“还有其他椅子吗?”她打量四周,准备搬来一张,坐他旁边看。
“不嫌麻烦?”岑野落坐人体工学椅,直接拉她到自己腿上,双双面朝前方电脑。
桑虞一个不设防,近乎是跌坐下去,单薄后背抵上他硬邦邦的胸膛,登时手足无措,要起来换位置。
“不好意思了?”岑野在她有所举动之前,肌肉紧致的双臂穿过她盈盈一握的腰,从后面搂住,口吻揶揄,“那天怎么好意思?”
桑虞秒懂他指的是去祭拜爸妈那次,她跨过扶手箱,挤去驾驶座,坐上他的腿。
“我那是,那是事出有因。”桑虞支吾地说。
岑野胸腔震出一声低笑:“现在也是事出有因。”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禁锢在怀中,双手伸向桌上的键盘,下巴支到她颈窝,怡然自得地打字。
创作应该需要心无旁骛,全身心地投入,唯恐自己乱动会干扰到他,桑虞尽量坐成一根木头,目不斜视地瞧着他叩击键盘。
他这一章才写了几百字,没有占满文档的一页,桑虞最近无事可做,都在追《日薄西山》,下午正巧看到了最新章,眼下可以接着追。
虽说她上个月就了解到岑野就是西沉,但那些只是口头上的承认,欠缺实感。
此刻桑虞亲眼瞧见他匀称修长的指节在键盘上翻飞,接连输入熟悉的人名、地名,接起跌宕起伏的故事链,才切实地体会到,喜欢了五年有余的西沉果真近在咫尺。
她也才深刻地感悟到,岑野在这方面的厉害。
那些波诡云谲,变幻无端的平行世界,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那些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成就,皆是他的。
他不喜锋芒,偏藏俗市,却早已锋芒毕露。
码完这一页,岑野蹭了蹭她的脸,问:“看完没?”
桑虞刚才光顾着发呆感慨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实诚地摇头:“没。”
岑野便停了下来,“你先看。”
他扯来一张湿纸巾擦干净敲过键盘的手,去摘下一颗青提,喂到她嘴边。
桑虞的手算不上干净,懒得去擦,一面被他投喂,一面聚精会神地盯电脑屏幕。
她看书速度慢,又比较入迷,一千字不到的内容都看了半晌,许久才对他说:“好了。”
岑野再喂了她两颗青提,把手擦干净,翻页码下一段。
时间一久,桑虞在他怀里放松了不少,还算松弛地靠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
岑野今天写的是一个小高潮,剧情紧张带感,不乏对一个连环杀人犯的血腥残酷的详细描述,用鲜明犀利的文风,直击肮脏丑陋的人之本性。
桑虞越往下看越揪心,五官皱成一团,双手无意识地拉扯睡裙布料。
她几度想要别开脸,再也不看了,又忍不住悬疑剧情的诱惑,一字不漏地读完。
直至岑野敲完这一章的最后一个字,手臂垂落下来,桑虞倏地侧过身,正面扑向他,脸蛋贴着他起伏有度的左胸腔,纤柔手臂紧紧缠上他的腰。
腰腹陡然多出来的力道不轻,岑野黑瞳条件反射地暗了暗,不免微惊,轻缓地拥住她:“怎么了?”
桑虞稍作停顿,使劲儿摇了摇头,昂起小脸说:“我今天是第一个看新章的唉。”
“嗯。”岑野顺势蹭了下她的鼻尖,“以后都第一个给你看。”
桑虞乐得直点下巴。
岑野落笔之前已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写完一般用不着修改,大概过一遍,检查完语序和错别字以后,便去网站上传。
搞定所有,时间到了十一点半,他带着桑虞起身,送她下楼睡觉。
走出电梯,快要临近房间门口,桑虞反手拉住他,停下脚步,好奇发问:“你现在睡得着吗?”
疑问突如其来,岑野不解地瞅向她。
夜阑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涉及这样容易引人想入非非的问题,桑虞也觉得难为情,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才写了那么复杂的一章,神经会不会很兴奋?”
“不会,我马上就忘了。”岑野如实道,“回屋躺下就能睡着。”
“哦,这样啊。”桑虞讪讪地松开他,趴去围栏上张望:“团子呢?跑哪儿去了。”
岑野狐疑:“找它做什么?”
“带它睡觉啊。”桑虞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