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揉了揉耳垂,听话地,随意讲了几件小事。
其实她对儿时的记忆比较模糊了,记得最清晰的,近乎都和沈亦淮有关。
她不想也不敢说,对面可是正牌老公。
“我给你说说我初高中吧。”桑虞冥思苦想一番,提出。
“初中就行。”岑野目光回到她的脚踝,“你高中那些事,我都知道。”
除舞蹈之外,桑虞做不到一点既透的敏感,但当下,她却鬼使神差地,自动将他的话拆解分析,敏锐揪出其中的奇怪字眼。
“都?”桑虞懵懂地问出口,“我们高中不熟啊。”
岑野长而密的眼睫下的双瞳闪了闪,手中冰袋的塑料包装被捏出了簌簌声。
桑虞正狐疑,裤兜里的手机连续振动了几声。
她的思绪被打断,摸出手机查看。
上午在舞团发生的意外,在内部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她的微信躺了无数条消息,一直没顾得上细瞧。
有领导的慰问和让她安心休假,有同事的关心和吐槽,还有沈亦淮刷屏式的轰炸。
大半天过去,他断断续续发来一二十条,传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为上午的所作所为道歉,希望取得她的原谅,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桑虞抱着手机,一条条地读下去,内心打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
他们之间,不论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单论携手长大的师兄妹的话,曾经也是不需要说感谢,更不需要说抱歉的情谊。
何曾想过,双双成为儿时千盼万盼的大人过后,会走到这步田地。
她对着手机良久发呆,连软糯的团子都不撸了,岑野很难不觉出异常,不咸不淡地问:“姓沈的?”
桑虞吓得手一哆嗦,合理怀疑他是不是有透视眼?能看穿电子屏幕。
她识趣地关掉手机,低低应了“嗯”。
一听便知道欠缺底气。
岑野没吱声,让她肿胀的脚踝歇息两分钟,换了一个冰袋。
皮肤触及的是零度以下的寒凉,桑虞却怪异地体会到了燥热。
像置身于四十度的三伏天,心烦意乱的燥热。
桑虞环住团子,身子朝前面的他倾斜,忙说:“他就是给我道歉。”
岑野神情波澜不惊,鼻腔溢出一个“嗯”。
桑虞直视他走势险峻的下颌和高起的山根,心中打鼓,干脆跳跃了话题:“你和我爸爸妈妈说了什么啊?”
岑野总算是有了幅度较大的反应,掀眸看她,反问:“叔叔阿姨为什么不同意你住过来?”
“当然是……”桑虞赧然,讲得极小声:“怕我们发生点儿什么。”
父母嘛,最怕女儿家在男女一事上吃亏。
岑野颔首,“所以我承认了。”
“承认什么?”桑虞困惑。
岑野漂亮的黑瞳落到她眼中,毫不遮掩地说:“承认我对你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桑虞怔忡地思索了两秒,解析透彻这句话的实际含义后,瞠目结舌。
她率先浮现的念头便是抽回脚,逃离有他的空间。
却被他制服得死死的。
“不承认的话,显得太假,叔叔阿姨指不定还会怀疑我会不会有那方面的问题。”
岑野见她受惊不轻,浅淡莞尔,“我和他们说了,会尊重你,以你的意愿为先,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肯定做好措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桑虞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谁家的女婿和岳父岳母袒露这些啊?
亏他说得出口。
“叔叔阿姨清楚,他们一个放不下医院的工作,一个身体欠佳,力不从心,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无微不至地照顾你。”岑野收起了不着调,认真地说,“但我可以。”
桑虞面红耳赤地偷瞟他,不知道他说的几真几假,他当时有意避开她,还有没有和父母聊别的。
但她不会再问下去了,以免接收到更为颠覆认知的言语。
团子约莫是不满意他们聊天,不理会它,不再老实安分,挣扎着抬起一双前爪,搭上桑虞的肩,用小脑袋在她身前拱。
桑虞低头瞧去,惊觉它拱的位置又是……胸。
岑野瞥了瞥一人一猫,立马错开,耳根悄然爬上了红晕。
桑虞的尴尬比起他,过之而无不及,冰敷结束,被他送回房间,双颊还似在火炉边炙烤。
她不习惯穿家居服睡,脱掉内衣,换回睡裙,躺上床,搂住带来的雪龙,熄灯闭眼。
奈何酝酿了半晌睡意,也不见得分毫困倦。
桑虞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越睡越清醒,脑中情不自禁转动的,全是在楼下,和岑野的接触。
右脚放去他大腿的感觉,他握住自己的小腿,他和父母说的那些虎狼之词。
以及……再次被他目睹团子蹭自己的胸。
桑虞把滚烫的脸蛋埋进雪龙的身体,以防自己再去回忆,坐起来按开主灯,拿过放在床头柜的平板,找人转移注意力。
前阵子忙到马不停蹄,她没空追西沉的《日薄西山》,积攒下二三十章。
这等容易胡思乱想的漫漫长夜,多适合用小说打发。
可囤积的章节再多,也扛不住这是一篇连载文,桑虞花了一个多小时就看完了。
她再也不能往后翻页,盯着系统自动弹出的“未完待续”,惆怅不已。
突地,被敲门声惊扰:“还没睡?”
凉淡的音色,源自岑野。
他应该通过门缝,见到了房内的灯光。
桑虞转头去瞅房门所在的方向:“没。”
“要不要牛奶?”岑野问,“我准备下楼热一杯。”
桑虞有些口渴,还睡不着:“好。”
几分钟过去,岑野再来敲门,桑虞挪到轮椅上,找了一件外套罩住不算文雅的吊带睡裙,去给他开门。
长方形的门槛似是成了一道结界,饶是这栋房子的一砖一瓦都归岑野所有,桑虞住进来以后,他谨守分寸,停在门外,仅是递上一杯温牛奶。
他原地不动,等她喝完,一会儿好把杯子拿去清洗了。
岑野不经意扫过她的穿着,厚实外套边缘露出的内搭,不是先前的家居服,看颜色和面料,更像她在蓉市酒店里,穿的丝质小裙子。
“这么晚还不睡,在做什么?”他喉结滚了滚,抬高视线,尽量不去看她。
桑虞喝下一半牛奶:“追西沉的《日薄西山》。”
岑野眼皮跳了一下,闲聊般地问:“追到哪儿了?”
“更新的都追完了,卡在了特别特别关键的情节,他怎么那么会留钩子?”桑虞懊丧地说,“他在三次元好像很忙,最近的更新时间不太规律,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等到下一章。”
岑野沉默地看她喝完了牛奶,拿过空杯子,“回去睡了。”
“啊?”桑虞沉浸于精彩纷呈的故事内容,没听清。
岑野语调散漫,仔细辨别,却能找出几分确信:“睡一觉起来,指不定就有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