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看了霍初语一眼,见她神思萎靡,也就没说什么。
高潜笑着道:“还有一物,是奴才私自存着的。奴才自知不配,可到底想替淳妃娘娘尽一尽心。”
陛下赞许道:“你有心了。”
高潜取出一个玉瓶,道:“听闻王子喜欢大明的香料,这香料是从前陛下赏给奴才的,香味浓郁纯正,正适合王子用。”
“朕倒不知你存了这么好的东西,是甚么香?”
“合欢香。”高潜笑着道:“奴才用不着这东西。”
陛下会意一笑,道:“给赛班正合意。”
赛班不明所以地接过那香,将瓶子一打开,香味便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的确是醇厚至极,让男子闻着便觉心跳。
霍初宁被那香味熏着,只觉胃里恶心得很,她本想强忍着,可那味道实在浓烈。
只听“呕”地一声,她竟呕下不少秽物来。
兜兰急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菱歌道:“娘娘素来喜欢用香的,平日里用怎样浓烈的香也不会难受,这倒是奇了。”
霍初宁恨恨地看了菱歌一眼,正要开口,却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陛下蹙了蹙眉,道:“宁儿身子不适,去请太医来瞧瞧。”
“不必!”霍初宁斩钉截铁道,“臣妾没事。”
皇后道:“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还是请太医来瞧瞧放心。”
赛班道:“许是这香味道太冲了,我闻着都觉恶心,贵妃娘娘难受也是有的。”
兜兰也道:“娘娘近日胃口不适,昨日已请太医来看过了,并无大碍的。”
陛下的眼眸微微有些沉,只道:“兜兰,先送贵妃回去歇着。”
兜兰道:“是。”
霍初宁亦不敢再耽搁,忙由兜兰扶着走了。
多宝道:“贵妃娘娘瞧着腰肢倒胖了些,不像是胃口不好的……”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高潜打断了他。
多宝赶忙道:“干爹,奴才错了。”
高潜看向陛下,道:“陛下,奴才管教不严,回去就让他自己个儿掌嘴。”
陛下摆了摆手,又看向赛班,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出宫去吧。”
赛班道了声“是”,便带着霍初语等人离开了。
陛下兴致缺缺,见他们走了,便也道:“朕累了。高潜,起驾。”
高潜道:“是。”
高潜朝着菱歌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陛下一道离开了。
*
霍初宁捂着胸口,恨道:“真是该死!今日险些便出了岔子,也不知高潜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这个人,到底是留不得了!”
兜兰劝道:“娘娘别气了,仔细身子。那高潜公公可是陛下身边最贴心的人,我们怎么动得了他呢?”
霍初宁道:“本宫是主子,他是奴才!主子要收拾一个奴才,还收拾不了吗!”
兜兰紧抿着唇,道:“娘娘,这孩子……若是被陛下发现了,便是死罪啊!”
霍初宁道:“你当真去敬事房查了?陛下近日里都没到永宁殿来?”
兜兰点点头,道:“也不知是怎么了,从前陛下每隔着几日总会来一两次的……”
“还不是那个高潜害得!定是他在陛下面前说了甚么,害得陛下冷落本宫!”
兜兰道:“娘娘不妨让媚奴想法子劝劝陛下,左右让陛下来一次……”
霍初宁不耐烦道:“本宫已和她说过了,她会想法子的。若不靠着本宫,她就只能一辈子不明不白地跟着陛下,她不敢不尽心!”
兜兰道:“是。”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霍初宁,终于没说出甚么。
霍初宁只觉心烦,道:“想说什么就说!”
兜兰道:“娘娘,奴婢是怕……这孩子若是生出来,只怕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他不是陛下的孩子……稳妥起见,娘娘还是尽快处置了他比较好……”
“处置?”霍初宁冷笑道:“凭什么?他不让本宫生孩子,本宫便当真不生吗?”
“可赛班是瓦剌人,瓦剌人的血统陛下怎会看不出来?”
“不让他看,他自然就看不出来了。”霍初宁淡淡道。
兜兰只觉心底发颤,她没想到霍初宁竟会胆大到这种地步,道:“娘娘,使不得啊……”
霍初宁没说话,只闭着眼睛,缓缓揉着眉心。
兜兰见状,只得低头退了下去。
*
乾清宫。
陛下随手翻着奏折,只觉心头烦得厉害,他翻了几页,终于忍不住,将那奏折狠狠扔在了地上。
高潜走到陛下身边,俯身将奏折捡起,一言不发。
陛下道:“去传太医。”
高潜道:“陛下可是身子不适?”
陛下道:“高潜,你实话告诉朕,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高潜赶忙跪了下来,道:“奴才不敢瞒着陛下。可陛下指的是什么,奴才实在不知,更不敢妄加揣测。”
陛下俯身看向他,道:“关于宁贵妃,你知道什么?”
高潜低着头,道:“奴才知道的,陛下都知道。”
陛下道:“她当真……”
高潜抬起头来,道:“前几日,有人看见兜兰带着宫外的人打扮成太监模样入了永宁殿,奴才不敢去查,只将此事告诉了陆庭之大人。兴许陆大人那里有些什么消息。”
“此事还有谁知道?”
高潜道:“事关重大,奴才不敢多言。”
陛下点点头,直起身子来,道:“去传庭之入宫。”
“是。”高潜道。
正说着,便见媚奴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羹汤,盈盈笑着,道:“陛下,怎么愁眉不展的?”
高潜站起身来,道:“陛下,奴才先告退了。”
陛下点点头,看向媚奴,道:“不过是国事烦扰。”
媚奴笑着走到他身边,替他揉着太阳穴,道:“陛下若是心烦,倒不如撇开这些俗事,去瞧瞧皇后和贵妃娘娘。”
“怎么?你是来替谁做说客的?”陛下的声音有些沉。
媚奴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心疼陛下。”
陛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媚奴不敢多言,只得道:“是。这汤,陛下记得喝。”
陛下刚要答应,便听得门外响起陆庭之的声音。
“大胆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只见殿门被徐徐推开,陆庭之正站在门外,外面明明是一日里阳光正好的时候,却生生被他衬得昏暗了几分。而就是在这昏暗的天光里,他茕茕孑立,神态凛然,让人瞧着便觉如坠深潭,再不敢轻举妄动一分。
媚奴望着他,只觉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陛下看了她一眼,道:“庭之,你说谁是逆贼?”
陆庭之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高潜跟在他身后,道:“陆大人,奴才对陛下一片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