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有六局,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 各司其职,各不相同。
兜兰道:“娘娘私心里是很想把姑娘留在自己宫中的, 可若姑娘在永宁殿, 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菱歌道:“我省得的。”
更何况, 只要能帮上宁贵妃, 她本来也没什么不肯做的。
“娘娘希望,姑娘能去尚食局。”
“好。”
*
尚食局。
宁贵妃上下打量着菱歌,她已换了宫装,虽然与旁的宫女穿得一般无二, 可在人群中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娘娘放心, 奴婢定会好好照顾沈姑娘的。”杨尚食道。
宁贵妃点点头,道:“厨房油烟味重,菱歌虽是女史,却也是家中娇养惯了的, 别让她做了。”
杨尚食道:“是, 那便请沈姑娘去药房吧。”
宁贵妃没说话, 可瞧着神情却是默认了的。
杨尚食见状,便道:“娘娘与沈姑娘定还有许多话要嘱咐, 奴婢先告退了。”
宁贵妃微微颔首,见杨尚食离开,方瞥了一眼门的方向。
兜兰会意,立即走到门边将门阖上。
宁贵妃这才看向菱歌,道:“住在这么个地方,委屈你了。”
菱歌笑着道:“这里窗明几净,又不用和旁的宫女去挤大通铺,已是很好了。”
宁贵妃道:“你这孩子,总是能看到好的方面。我本想让你直接做司药,又怕树大招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只能委屈你做女史了。”
菱歌道:“我不懂这些,若是贸然做了司药,只怕会惹出祸事来。于姐姐也不好。倒不如从女史做起,女史也算是女官了,吃穿用度总不会差的。宁姐姐放心便是。”
宁贵妃道:“你陪着我踏入这种吃人的地方,我怎么能放心呢?等再过些时日,我想法子把你安排在我身边才好。”
她说着,环顾了一圈,总是没有找到地方坐下,不觉皱了皱眉。
菱歌笑着道:“姐姐是仙女,自然该去仙女待的地方,以后有事,姐姐让兜兰来唤我过去便是了。”
宁贵妃叹了口气,却也再受不住这屋子里的潮气,道:“你总是善解人意的。等晚些时候,你来一下永宁殿罢。”
“好。”菱歌应着,陪着宁贵妃一道走了出去。
*
见宁贵妃走了,菱歌才去司药司报道。
司药司的掌事女官姓潘,人生得瘦而精神,道:“你既到了这里,便不再是什么官家小姐,我也不管你是何背景,又是谁的人,若是做事不勤谨,一样要受罚。知道吗?”
菱歌道:“司药说的是。”
潘司药看着她的履历,皱眉道:“半点不懂药理,一切还要从头学起,也不知杨尚食将你派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她说着,看向身边的女史,道:“倩蓉,以后就由你来带她吧。”
倩蓉道:“是。”
她很和善的走到菱歌面前,挤了挤眼睛,道:“菱歌,你随我来吧。”
*
菱歌随着她一路走到药房,倩蓉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女子,虽自小就入了宫,却仿佛并未被宫中规矩磋磨,菱歌几乎不信她是在宫中长大的。在说起宫中诸事的时候,看着她如数家珍的模样,菱歌才相信她真的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
“潘司药的性子就是这样,待人总是冷冷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其实人不坏,这些年,她一直很护着我们底下人的。”倩蓉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药房的账本给她瞧着。
“这些是药房的药材,若是哪种药没了或是用得比平日里快了,你便去和潘司药说,她会着人去采买的。”
菱歌瞧着那账本,上面的药倒是不少,可都是些滋补的药膳,与太医院的药品大不相同。
“你要学些药理,宫里的主子虽不算多,却都是要进药膳的,若是弄错了药性,可不是玩的。”倩蓉正色道:“此事不急,你跟着我们慢慢学也就是了。我也是学了好多年才知道些皮毛的。”
菱歌点点头,道:“你这药理是自己看医术学的吗?”
倩蓉道:“大部分时候是自己学,不过潘司药定期也会请太医院的太医们来为我们授课的。”
她说着,面颊一红,道:“太医们……讲得很好。听他们一节课,倒比我们自己读十日的书强。”
菱歌笑笑,道:“那我下次得了空,可要好好听听。”
正说着,便见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倩蓉一看见来人,赶忙拉着菱歌上前行礼,道:“高公公。”
菱歌见是高潜,便也温和一笑,道:“高公公怎么得空来了?”
细细算来,上次夜宴他还算帮了自己一次,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可这份恩情菱歌还是要记的。
高潜笑笑,道:“沈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唤奴才高潜便是。”
“那高公公也唤我菱歌便是。”
高潜微微颔首,道:“只怕奴才不配。”
菱歌道:“我们一样在宫中当差,细论起来公公的位份还比我高许多呢。若论配与不配,倒是我不配了。”
倩蓉轻轻拽了拽菱歌的衣袖,低声道:“要自称奴婢。”
菱歌一怔,有些窘迫的红了脸,道:“奴婢失言……”
高潜极温和地看了她一眼,道:“主子们不在,不必如此计较。”
他说着,又看向倩蓉,道:“昨日里的枸杞党参炖鸡陛下很是喜欢,进了不少。还劳烦倩蓉姑娘与潘司药说一声,如今冬日里,这些温补的膳食可以多呈些过来。”
倩蓉笑着应了,道:“如此小事,何必劳烦高公公走一趟的。”
高潜含着笑,道:“应该的。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他故意用了“我”这个称呼,而没有用“奴才”,好像是生怕菱歌不自在似的。
菱歌道:“我送送公公。”
高潜点点头,便转身向外走去,他掀起帘子,由着菱歌自那门帘中走出来,才轻轻地将帘子放下。
菱歌只觉门帘带起的风拂过她的发髻,而高潜的手便一直放在她头顶上三寸的位置,直到门帘彻底停下来,他才收回手来,道:“外面风大,不必送了。”
菱歌与他向前走了几步,道:“我是想谢谢你,那日宫宴……”
高潜打断了她,道:“那日你不过是走错了路,我引你入席,不过是份内之事。”
“可……”
高潜笑笑,道:“你如今在宫中,自当小心。那日走错了的地方,万不可再去了。”
菱歌见他目光郑重,便道:“是。”
“你还想问什么?”高潜眼底笑盈盈的,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的不解。
菱歌迟疑片刻,道:“我想问,你那日为何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