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初宁倒是神态自若,脚步轻盈,没有半分不适的模样。
还没入大牢,里面就隐隐有呼声传来。
“啊!”有凄厉的叫声传来。
菱歌脚下一顿,心头也不觉紧了紧。
霍初宁注意到她的神色,便停了下来,温言道:“若是害怕,便不必进去了。”
菱歌摇摇头,道:“姐姐放心,我没事。”
霍初宁道:“我第一次来时也这样,来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姐姐常来这里?”菱歌有些诧异。
霍初宁叹道:“宫里了无生气,有时候我来这里待待,倒能觉得自己还活着。”
听犯人们的惨叫,竟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么?
菱歌不敢苟同,只随意点了点头。
霍初宁笑笑,道:“但愿你永远不要懂这种滋味。”
又往前走了几步,便见梁少衡停了下来。
菱歌不解,正要抬头,便听得梁少衡冰凉的声音:“司药司的人就关在这里。”
第60章 交易
“倩蓉!”
菱歌等不及地走到牢门前, 她双手紧紧握着牢门,借着依稀的灯火朝着里面看去。
里面漆黑一片,只隐约看得出, 地上铺了一地的茅草。
“菱歌!”倩蓉急急跑了过来, 她身上带着镣铐,微一挪动,便会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磨在这大牢的地板上,沉重得像是自修罗地狱来的声音。
菱歌只觉心都揪了起来, 道:“梁大人,她可受过刑?”
梁少衡看了一旁的守卫一眼, 那人回道:“只用过鞭刑。”
“只?”菱歌只觉可笑, 倩蓉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 随便抽个几鞭子怕就会要了命, 他竟然说只用过鞭刑!
梁少衡却没说什么,只道:“把门打开,让沈姑娘进去。”
“是!”那守卫应了,很利落地将门打了开来, 道:“姑娘, 请。”
菱歌没有看梁少衡,只是道:“可否请大人解下倩蓉的镣铐,她身子弱,不会逃跑的。”
那守卫有些犹疑地看向梁少衡, 见他没说话, 便道:“是。”
菱歌这才快步走入牢房, 那守卫也跟了进来,手中提着一只煤油灯。
借着灯光, 菱歌才看清倩蓉的脸。
她面色憔悴,发髻早已散乱得不成样子,鬓角的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泼过水的样子,身上血迹斑斑,也分不清是血还是汗,阴森可怖地映在衣裳上,说是衣裳,实际已和破布差不多了。
她因着手脚带着镣铐,连牢门都走不到,只眼巴巴的靠在墙上,不住地喘息着。
见菱歌走进来,她顿时便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菱歌心疼的将她揽在怀中,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替她穿好,替她理着额角的发,道:“倩蓉,你受苦了。”
那守卫将倩蓉身上的镣铐解下来,便退了下去,重新把牢门锁好。
霍初宁道:“菱歌,你且在这里和倩蓉说话,我们去去就来。”
菱歌应着,很快,脚步声响起,在走道里回响着。
半晌,那脚步声才渐渐消失了。
倩蓉等他们走了,才忍不住道:“菱歌,孟太医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见菱歌点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道:“我日日都听见他的惨叫声,隔着这么远都听得见……我实在害怕,怕他死了,更怕我见不到他……”
菱歌抚摸着她头顶的发,让她躺在自己怀中,渐渐地,倩蓉终于平静下来,道:“菱歌,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菱歌道:“你别乱想,一切都有我在……”
倩蓉抬起头来,眼睛盈盈的望着她,道:“卷入宫闱纷争的宫人,历来没有善终的。菱歌,我不怕死,也不想你为了我太过为难,我只是想求你,若是我和孟太医到底不能活下来,就让我们葬在一处,也就是了。”
菱歌听着倩蓉嘴里说出这些话,明明在几天之前,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会畅想着嫁给孟太医,会脸红害羞,可是现在,她已在平静的谈论生死了。
菱歌忍不住落下泪来,道:“我都答应你。可是倩蓉,我也想你答应我,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性命。”
倩蓉点点头,伸手想要去擦菱歌脸上的泪,又担心自己的手脏,迟迟不敢挨上她的脸,道:“菱歌,你放心,我不会去寻死,我还想活呢!”
“啊!”走道里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倩蓉一个瑟缩,忙不迭的扑到菱歌怀中,她再顾不得什么,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哭着道:“菱歌,我怕……”
菱歌紧紧裹住她的身子,道:“没事,没事……”
突然,有人走近了倩蓉所在的牢房,牢房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倩蓉吓得几乎不能自已,连头也不敢抬。
菱歌看向牢门口的方向,道:“是谁?”
有人回道:“梁厂公提审犯人,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不,不!”倩蓉带着哭腔,攀在菱歌身上,道:“菱歌,我不要,我不要去……”
菱歌将倩蓉揽在怀中,看着来人,道:“大人可知,厂公提审倩蓉所为何事?”
那人知道菱歌和宁贵妃的关系,便也不敢不理会,只低声道:“是为着孟赫言的事。”
那人说完,便朝后面使了个眼色,两个东厂的人瞬间冲了进来,作势便要带倩蓉离开。
倩蓉吓得花容失色,歇斯底里的惨叫起来。
菱歌将倩蓉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他们,道:“你们不必动粗,我和你们一道去。”
倩蓉道:“菱歌,不行,你不知道多可怕……”
菱歌转过身来,道:“没事,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倩蓉也顾不得太多,听她如此说,便紧紧揽着她的胳膊,缩着脖子走了。
*
一人走在前面,两人跟在后面,菱歌和倩蓉走在他们中间。
走道里黑漆漆的,到处都是犯人们的呻/吟声,连哭声都没有了,大约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时有犯人突然蹿到牢房前,喊道:“救我!”
那领头的人也不以为然,只狠狠的抽上一鞭子,便再没人敢多言了。
孟赫言被关在大牢深处,他被绑在十字刑具上,手脚摊开,头低低的垂着。
霍初宁道:“孟太医,本宫劝你还是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你这样文弱的身子,只怕再来个几次,便好去见阎王了。”
孟赫言气若游丝,道:“无人指使,臣无事可招。”
霍初宁道:“答案本宫已教给你了,就看孟太医肯不肯写了。”
孟赫言道:“皇后娘娘并未指使过臣任何事,臣不敢妄言……”
霍初宁冷笑一声,道:“你倒忠心。”